“国师,莫要慌神,是我家老爷让我过来看望您的。”
眼前这潦倒之人,哪看得出昔日半点风光的模样?往昔白净的脸孔此刻已经是黝黑一片,也不知道是擦了墙壁上的泥灰还是沾了床上稻草杆的泥巴,修剪得很好的三绺长须早已不见了去向,胡须长长短短,有些还向旁边乱扎,就如一个毛球,唯独有那双眼睛还能让陆明认出面前这个衣衫褴褛之人乃是国师丁承先。
“你家老爷还挺念旧的哇。”丁承先看了陆明几眼,忽然间嘎嘎的笑了起来,就如夜间的枭鸟那般桀桀有声,让人听了有些毛骨悚然。
“国师,不是我家老爷不念旧,主要是皇上下了圣旨,任何人不得探望,今日我来诏狱这边,只不过是我家老爷牵挂甚深,故此派我过来探望国师。”
听出了陆明话里的嘲讽之意,陆明也只能极力为陆思尧开脱,说实在话,在他心里陆思尧还真不是那种不顾旧情的人,这么久不来看国师,也是有他的苦衷。
“他有你这样一个忠心的仆人,甚好,甚好。”丁承先盯着陆明一张脸看了许久,这才幽幽说出一句话来。
“国师谬赞了。”陆明朝丁承先拱了拱手:“我家老爷派我过来,主要是想看看国师在这诏狱里,可有什么心愿未了,要我们帮忙去做的,若是国师有什么嘱托,只管告诉敝人,陆明一定会尽力去做好。”
“我倒是相信你,可是你们家老爷,呵呵……”丁承先又笑了起来,连续的笑声十分欢畅,笑到后边,忽然变成了咳嗽连连,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咳什么咳,还让人睡觉不?”
隔得不远处几个房间,有人愤怒的咕哝了一句,似是从梦中被惊醒:“都到了这里了,还要自己作践自己!不会安心睡着么!”
“你看,你看……”丁承先止住咳嗽,朝不远处看了一眼,等着响动平息了,这才开口继续朝下边说:“陆明,你觉得我还能有什么心愿?人到了这里头,别的想法都没有,最主要的便是如何能平平安安的出去,你家老爷……他能不能做到?”
陆明呆呆的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老爷能不能将国师捞出去?换在五六年前,还有这个可能,但现在情形早就与当年迥异,就连受到皇上宠爱的国师都在诏狱里了,老爷的话更算不得什么了。
“算了算了,我也不为难你。”丁承先摆了摆手:“你不过是陆思尧手下的一个总管,我跟你说这些置气的话作甚?你回去转告陆思尧,他不必假惺惺的装模作样,我明白他的心思,有些事情我会烂在肚子里,让他放心便是。”
“是,我回去和老爷说。”
陆明听得出来,这话里头大有文章,可这都不关他的事,他只管带话回去便好。
望着那黑色的身影慢慢朝走廊那头移了过去,丁承先扑到了栅栏上,镣铐撞击铁杆发出“砰砰”的响动,他盯着暗黑的墙壁,心里头猛然激凌了一下。
陆思尧,你这个老狐狸!(8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