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阳节前夕的江州城十分繁华,街道上铺面的门边已经插上了艾蒿,门槛上还悬挂着有五彩丝线织成的五福图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特的香味,那是由艾叶和雄黄酒混合在一处形成的浓香,深深吸一口,只觉全身都舒畅。
崔三爷先送着六丫去了兰府,然后将卢秀珍和崔五郎放到了北大街:“大郎媳妇,想要买东西,这里的最适合,价不高,东西不错,东西大街那边全是富贵人家才去的,你别去花了那些冤枉钱。”
“知道啦。”卢秀珍笑着朝崔三爷弯了弯膝盖:“原来我和六丫到街上转过两回,全是买的便宜货,还想买稍微好一点的,都不知道朝哪边走,原来就是在这里呢,多谢三爷指点。”
“客气个啥,去罢去罢。”
崔三爷很是高兴,挥动鞭子甩了甩,骡子很听话的朝前边走了过去,脖子上挂着的铃铛发出轻微的响声,在这清晨显得格外响亮。
这铃铛是卢秀珍给骡子买的,崔三爷开始还不解其意,卢秀珍告诉他说脖子上有铃铛,在夜晚或者是早晨看不清的时候,铃铛的响声会让路边的行人知道来车了,这样就会避免发生撞到行人的事件。
崔三爷觉得她说得不错,更体会出卢秀珍的体贴入微,心里头实在感动:“大郎媳妇,唉,可真是个好人,就是命苦了些。”
转回头看了看,卢秀珍已经带着崔五郎朝那条街道走了过去,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崔三爷这才醒悟过来,崔老实家的小寡妇肯定在这街上买过东西,可方才她还是诚心实意的跟自己道谢,这份涵养真是难得,若是换了青山坳其余的村妇,少不得趾高气扬道:“你以为我们没进城买过东西不是?莫把人看低了几分!”
这人只要一比较,就能分出个高低来,谁是上品,谁是无赖,清清楚楚。
卢秀珍先带着崔五郎去吃了些早点,虽然崔五郎在家里已经吃过了两个烙饼,可他闻着早点铺子里飘出来的香味,忍不住眼珠子就朝那边转,知道年轻人能吃,那两个烙饼根本塞不住他的肚子,卢秀珍笑着道:“五弟,还想吃点东西不?”
“好哇好哇。”
崔五郎开心得不行,跟着大嫂走就是好,有新衣裳穿,还有好东西吃。
卢秀珍给崔五郎点了些他没吃过的东西,笑眯眯的坐在一旁看着少年郎风卷残云般将那些东西吃光,心里油然生出了一种疼惜,这是一种姐姐对弟弟的疼惜,是一种亲人之间的关心,到崔家这么几个月,她已经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真正的亲人。
吃过早点,天色已经明亮,日头从云层后头露出了大半张脸,金灿灿的阳光从树叶间漏了出来,斑驳纷呈的在地上跳跃着,就如铺了一地的金子。
“五弟,现在成衣铺子开门还早,我们去花市那边转转。”
卢秀珍今日进城,首先是要买过端阳节备用的东西,然后还想顺道打听一下江州花市的行情,她必须全盘做出计划来,好知道自己的启动资金究竟会要多少,这才好与兰如青开口。
她有些奇怪,兰如青究竟是做什么生意起家的,看他的府第,在江州城算是不错的了,若是没有丰厚的家底,是不会建造这么大一个园子的。兰如青的行踪十分神秘,她要崔六丫打听过兰如青的生意,就连兰府的厨娘都不太清楚主家主打经营的东西是哪些。
莫非是靠祖产吃饭的?只听说江南那边也有大宅子呢,卢秀珍一边走一边打量着两边的店铺,心中叹气,投胎是门技术活,只要家产够丰厚,也就不用管这人的才能如何了,只要不是资质驽钝或是大手大脚,做个守成的富二代还是没问题的。
沿着北大街直走,然后到了主街交汇之处,卢秀珍拐了个弯朝西边走了去,西大街的尽头有个集市,那便是江州有名的花市了。
还未走到集市,就闻到阵阵花香随风飘了过来,初夏开花的植物很多,不会比春天少,故此刚刚走进花市,满眼就挤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看得人目不暇接。
“大嫂,这些花可真美啊。”崔五郎跟在卢秀珍身边,眼睛到处张望,也完全被这花市的美景给吸引住了:“瞧这些花,我以前都没见过。”
卢秀珍笑了笑,崔五郎手指之处都是些牡丹花,而且很明显是经过精心培育过的牡丹,生得十分旺盛,花枝之上,朵朵牡丹大如碗口,颜色秾丽,看上去很是耀眼。
“五弟,这是牡丹花,其实挺常见的,只是咱们栖凤山上没长而已。”
“挺常见?”站在外头招呼客人的店小二有些不乐意了,指着那几株牡丹,鼻子里喷着冷气道:“这位姑娘,你仔细瞧瞧,你可见过这种牡丹?”
看着店小二那傲然的模样,卢秀珍有些奇怪,这不就是紫斑牡丹么,也不见得如何难得一见,为何这店小二就如此生气,显得自己将他们店里的牡丹看扁了似的?
“这不是紫斑牡丹?”卢秀珍蹲下来仔细打量下那牡丹花,抬头看了看店小二:“若是我说得不对,小二哥莫要生气。”
店小二瞪着卢秀珍,忽然没有话好说。
这本牡丹确实名叫紫斑牡丹,可是东家将这花运过来的时候特别交代要好生照看,要卖上大价钱的,他无时不刻关注着这本牡丹花,只要来了客人,第一种被推销的花就是这本紫斑牡丹。
万万没想到,一个乡野村姑竟然能识别出这牡丹花是什么品种,莫非东家被蒙了,花大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