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八张病床足有五张都住满了人,都是老年人,胳膊疼腿疼的,睡觉都会哼哧哼哧地发出喘不上气的憋闷声。
罗老醒来后就在这个普通病房,被女护工照顾着还有些不得劲儿,见到洛晓星就催他:“我没什么事儿了,赶紧出院吧,这都是白花钱,唉,老了啊!”
他现在说话还会大喘气,一句话要断成好几个词来说,费劲儿得很,但精神头却不见衰减,比起之前好了很多。
医生那里已经给了最后通牒,没几天了,该准备着了。
洛晓星看着这样的罗老,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他沉默太久了,周围又有那些杂音干扰,罗老有些不确定他还在,伸出手乱摸,洛晓星上前一步,被他捉住了手臂。
“我想回家看看,别在这里浪费钱了,你现在正要紧,以后还要用钱。”
罗老抓着洛晓星的手用力,他的手已经瘦得鸡爪一样,布满老人斑的皮肤如同脱水的树皮,看起来就有一种恐怖感。
死亡临近。
“好。”
洛晓星没跟他争辩什么,这一段最后的时光,如果能够选择,不会有人选择躺在病床上等死,那本身就残忍而可怖。
小店还在,哪怕这些日子都没开张,但每天洛晓星还会打理,屋子里的布置都没变,所有的摆设都在原来的地方,罗老走进来的时候,不用手摸,不用试探,就跟能看到一样,自在了许多。
他被洛晓星扶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把能碰到的东西都摸了摸,感慨:“不知不觉,几十年就过去了,让我算算,三十年,还是四十年?”
自言自语地嘀咕着,把所有地方都看过了一圈儿,在家中吃了洛晓星做的饭,简单到不行的汤泡饭,米饭软得像是熬了好久的粥,入口就化开了,罗老吃得微笑:“我这也算是享到孙子福了,这才几天啊,你就会做饭了。”
昏迷的时间,罗老是没记忆的,他总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好像眨眼间,孙子就长大了一样。
洛晓星也不纠正他的认知,不去说这段时间过得艰难,也不去说家中已经没钱,就让罗老以为一切都还好吧。
一碗饭还没吃完,罗老就昏昏欲睡,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晚上了,他夜里睡得不安稳,洛晓星跟他一个屋,并排的两张单人床中间只留下一条小过道,夜里起来几次,看了又看,确定对方的身体的确没问题。
第二天醒来,罗老的精神还好,他的眼下却有些发青。
“到山里?”听到罗老要去的地方,洛晓星有点儿为难,那座山有点儿远,也算是附近的名山了,这会儿去,正是礼拜天,人多车多,怕是不好走。
现在的网络还不发达,专门租车的业务可能有,但以前也没注意过,洛晓星先安排了罗老吃饭,又去外头跑了一圈儿,总算找了个出租谈定了价钱,专门往山里跑一趟。
那司机还挺警惕,觉得大老远包车上山什么的,说不定是有什么事儿,等看到就是一个瞎眼老头,一个少年之后,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一路上俏皮话不断,逗得罗老频频发笑。
“咱们这儿风水好啊,以前这山还不出名,后来怎么着,不是发现了个大墓,这都是什么人才建大墓啊,那都得是有钱有权的,他们能选中咱们这片地方,不就是看中了风水好?”
司机的话题开始是八卦闲聊,后来就说到了他们要去的那座山,在当地,这座山也算是有点儿名气的,礼拜天,总会有人去山上溜达一圈儿,山上还有道观,还有寺庙,香火据说还都不错。
“说得对啊,咱们这儿就是风水好。”
罗老赞同这句话,跟着说起了道家知识,这方面,他是个专业的,说得头头是道,那司机都听得入了神,不断捧着他继续说。
洛晓星听到山上道观,就看了一眼罗老,也没从他那里得出什么回应来,他还在跟司机扯着风水闲篇,说家里应该摆什么才能利财之类令人喜闻乐见的小窍门。
听起来很有道理,却又不能一概而论的,就是这种东西了。
车子不能往山上走,就在山脚下停了,司机表示会一直在附近等他们,又通了姓名,说找不到了喊一声也行。
简陋的停车场附近有不少的小店,餐饮的,工艺品的,还有些闲来无事的游戏室台球厅之类的,司机锁上车子就直奔台球厅,估计也是要凑几把的。
到了山里,空气都不一样了,山林的清新夹杂着淡淡的湿气,罗老的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兴冲冲往前走,差点儿绊到台阶之后才放慢脚步:“以前都没有这些的。”
现在旅游业还不是大热,但靠山吃山的人显然注意到了该怎样兴旺一点儿,这边儿的山脚下原来都是简单的石阶,现在则被修建了一番,用水泥铺了一条路,多建了几级台阶。
洛晓星从未来过,扶着罗老往前走,听着他说以前这里是怎样怎样的,顺着他指引的方向向上攀登,是一条入山的路,却不是旅游常走的主路,渐渐地,走入山中,就见不到同行的人了。
林密山幽,偶尔一两声鸟鸣虫叫,或还有些叶片被翻动的窸窣之声,一步步走过去,都能感觉到脚下的小路在做出回响。
罗老对这里极为熟悉,据他说,自有记忆就在山里,自小就长在道观之中,来来回回,上山下山,认得路后就没少跑,跑过了童年,跑过了少年,跑过了青年,在他以为要连老年也在这山里头度过的时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