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吸一口凉气,原来是将我与墨棣当做了一对儿奔走天涯的苦命鸳鸯。心底隐有怒意,下意识便要否认。
然而话到口边,我忽然发现,否认之后,这人若追问我与墨棣是何人、何种身份,我又该如何应答,遂闭口不言。只衣袖中的手指不自觉的蜷了起来。
那人笑道:“你若不愿意说,那我可没法子了。只能勉为其难的收你在我身边了!”
我再按捺不住,冷笑道:“清河崔氏,何时出了你这样的无赖!”
屋内静默下来。
我唇角微弯。
这人适才因为清河崔氏的七厘散,问我是京都哪家闺秀,其人必定与清河崔氏关系匪浅。
简短的静默后,他无所谓的笑道:“清河崔氏,怎么不能有我这样懂得怜香惜玉、知情识趣的人了!”
“崔氏北方郡望,世代高门,所出子弟皆为天下典范。怎么到了南边儿,就成了你这般人品?”我微微一笑,“以前看《晏子春秋》,‘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尊驾,还真是现身说法呢!”
“你!”这崔氏子被我激怒,挥起衣袖带出一阵风出了门。
帷帽下的我微微一笑——得计了。
不过,这人为何对我提及崔氏从北到南这么敏感?许是有什么缘故在里头。眼下不得而知,也只有暂且放下。
翠浓不安的道:“小姐,我们怎么办?”
我吁出一口气,安慰道:“别担心。短时日不会有事。他不过觉得我奇货可居罢了。”
想了想,转头问翠浓:“素日用七厘散,你可曾觉出什么异样?”
翠浓边说边回忆:“婢子没觉得跟内造的药膏有什么不同啊。便是香气也不怎么浓郁,只是持久些。婢子记起来了,小姐当日在大昭寺的衣物上数日后还有些淡淡香味。婢子整理衣物时,雪奴儿跑来在一旁嗅了嗅,还打了个喷嚏。那样子,被如意和蔻儿……看见,还笑了好久。旁的便没什么了。”
提及蔻儿,她的语调难过的低了几分。
我的心情亦是低落。
此时有人进来,“请贵客移步。”
翠浓问道:“去哪里?是能让我们走了么!”
那侍女声音清脆,笑答道:“自然不是。请贵客移步惜园小住。”
惜园,听着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可惜,我不喜欢。
不喜欢这样不明不白的被胁迫而来。即便一时在口舌上占据上风,即使他们始终以礼相待,也改变不了我一介弱女子被软禁的事实。
此时已是深秋,惜园里大约种着许多香草,鼻端总有馥郁香气。惜园的侍女们伺候的也很用心。可如此几日后,我依然不可避免的焦急起来。
可我知道,我不能先提出要见崔氏子,更不能在面上带出焦灼来。否则便正中他的盘算——他这是熬鹰呢。
这日在园中小坐,侍女奉茶毕准备退下,被我叫住,问道:“我听你口音不是本地的,你在此地有多久了?”
“婢子是家生子,口音随了家人。打从记事起,就在此地了。”
“哦,那时间挺长了,总有十来年了吧?难怪这茶水点的不错。”我抿了口茶,递给身后的翠浓,笑道:“此间日子无聊,你们之中可有人会唱南调小曲儿的?”
那侍女恭谨答道:“小姐稍候,且待婢子去寻了来。”
我微笑颔首。
等那侍女脚步声远去,我转头向翠浓道:“若真有擅长本地小调儿的,你与她……”
“哈哈哈哈!”一阵肆无忌惮的笑突兀地在院中响起。
是那崔氏子!
翠浓在我耳边低声道:“小姐,这人好生无赖——竟是躲在这一处蘅芜花架之后偷听我们说话!”
“我劝你省省!会唱本地小曲儿的自然有,可我不会叫你见着。见着干嘛,方便你套话?传递消息?你真当我愚的么!”
“你将我囿于此处,还不许我找人解闷了!你既是崔氏子弟,若无所图,又怎会如此?”我气极反笑,在翠浓扶持下坐了下来,“不如,你明白说说,你要什么?”
“不急,不如你先说说,你是谁?”
我顿时语凝。
半晌方道:“弱质女流,天涯浮萍,身无长物。实在不知你为何执拗,要留我在此。”
“弱质女流?我从不认为女子无用。若运用得当,”那人轻笑几声,“你以为,古往今来,倾国倾城是什么意思?”
感觉到他俯身靠近,似乎要伸手拨开我的帷帽。我有些惊慌的垂下头,避开他的手。
眼前仍有覆面轻纱的灰白光影,我安心不少,貌似平静的道:“我曾被刀剑所伤,伤在脸面。”
好在他并未继续逼问我,唤来侍女重置了座椅、杯盏,施施然的品茗,间或称赞几句天气凉爽宜人。
我勉力敛下焦急心绪,漫不经心的道:“既是如此宜人天气,园中草木又异香扑鼻,何妨叫双耳也乐上一乐?不拘北音南调,堂堂崔府,府上总有擅长丝竹音律之人?”
他默不作声,只管将盖子在茶碗边摩挲着,发出清脆细微之音。
我又道:“我双目不能视物,也只有这点打发时光的乐子了。难道这也不许?我和翠浓都不与她们交谈就是。你也担心太过了!不想堂堂崔氏子弟,竟如此胆小慎微!实在离崔氏祖上洒脱fēng_liú相去甚远!”
“好了,你不用使这激将法。”那人笑道,“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