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件接二连三发酵,窗外枯枝仍光秃秃的晾着,没有一点儿绿意。
若非细辨,只以为是一颗濒死之树。
恰巧男子收回视线时一只鸣翠跃上枝头。
这便是新生。
他默默想着又沉声道:“顾氏的事情此时正告一段落,我的生父已经用生命来为他们之前的恶行买单,法租界和洛城郊外挂牌顾氏的药厂已经全部关闭,顾家的宅邸虽然价值连城,但抵押这些年洋行的借贷远远不够。”
“那你要怎样?难道你....”晏九九料到什么一般,“顾心慈和你同为顾氏人,此事不应由你一人承担,再说要按债来说,顾家欠你的,哪里是这些家产可以抵消的?现在你还要拿你仅剩的身价去填补?”
她心里的疑问早在这一小时的静坐中开散,晏昌旭是顾瑞渊和青云小姐的亲生子不错,可他认宗回到那个家却是为了他事。
晏九九叹了口气。
隔扇边儿的坐树金猴香鼎里薄雾喷出。
她的视线随那悠悠的香雾变得愈加稀薄。
顾家已经至此地步,顾家老爷子虽然罪该万死,但死法却是惨不忍睹......
每一根毛发,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液,每一根骨头,都要经历火的渗透与焦灼。
这是一个怎样漫长而绝望的过程?
顾氏老爷子到底饱含着怎样的决心?
仅仅只是为了保全那个无恶不赦的顾心慈?
她学的到底都不能解释晏九九心中荒唐的矛盾。
这个世上,‘仁’字到底该怎么写?
“表妹,那你怎么看?”景施琅冷不丁问了一句。
“依我看...”人未回神话已出口,她跟上思绪,“昨日我们虽去了顾府,但你那时候已经出来,你后来所言我们深信不疑。这顾老爷子生前坏事做尽,到了却是这样一派场面!我想.....这天下父母的心比那情郎爱妾间的比兴更加耐人寻味罢,所以.....这件事,你自己看着办吧......只是顾氏的债务决不能你一人承担!”
“表妹此言不假,如今正当乱世,顾氏一夜倒台,难免有饿狼相争,顾瑞渊的丧事不能不办,只是如何办二弟你可要再谨慎斟酌一番,至于债务,那也绝不是你一人之事,你切不可心慈手软!”
俊眉男子紧了紧拳头,看向窗外的枯枝,干瘦的枝头空落落的。
那鸣翠早已飞走。
他心头最后一丝生机也被抽剥。
“我知道了”
他转了转僵硬的脖颈,阳光熹微,在刀刻的轮廓打下一重蜜影。
“顾家的现金和珠宝会来填补这些账单,剩下的就是我和顾心慈来平分。”
晏九九道:“我看我和表哥所说你是压根就没听进去!”
景施琅宽大的手掌突然压了压她。
“你要怎样做我们都尊重你的决定,只是你现今是法租界的大督察,顾氏案发之后,你卧底的身份就浮出水面了,但你仍然姓顾,所以你以后切不可与顾心慈来往过密以免引起公董局的猜忌.....”
他的手掌温暖细腻,就好像一块浑然天成的羊脂白玉包裹着她。
等等!
“什么?你是卧底?”晏九九一不留心失了手背上暖如脂玉的温度。
见二人不语。
横生一股冷气,道:“你果真是卧底?若是所言不假,那便是表哥派你去的?”
景施琅和窗边男子同一时间看向窗外。
晏九九见二人心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一口整齐的银牙恣肆做操。
“那也就是说你们之前一直都是在演戏骗我?你次次要杀我是假!?还有还有......”
有太多太多的偶然悬在晏九九的舌尖,缠绕旋转却不知从何说起。
她指着窗边的男子,又瞪着身边的景施琅。
“你在酒会上走进客房密会的神秘人也是他?”
“好啊!”晏九九合掌一击,大呼叫好,“你们俩里应外合的糊弄我?害我白白伤心!”
她使了全身的力气捶在景施琅身上。
景施琅见她恨的紧,任她闷闷捶了两拳,忙一个推手将晏九九旋过身去。
“表妹消消气!纵使我们千般错.......可他!晏昌旭!始终是你的哥哥!”
虽正是气时,但心中喜难自矜,稍有愉色顾盼眉梢,门外却进来一人。
来者正是江元凯。
“施琅!不好了!沈家出事了!”
晏九九的笑意全然凝在眉梢,景施琅看她眉眼里湮灭的火光。
不免愁道:“何事?可是敏瑜又闹出了什么乱子?这么大的人了,还同小孩一般.....”
“若是平常里那些欺骂下人的的事情,元凯怎么会来劳烦你?定是她又做了什么荒唐事儿,还是荒唐到一发不可收拾......”
晏九九这几天本就心情极差,一场乱战方才草草落幕,此时又暗掷顽石,她心里如何好受,可耐不过心中百转柔肠,心一软。
喃喃道:“敏瑜从小与大家一同长大.....还是去看看吧......”
一书房的气氛方才缓和一些,晏九九看向窗外,神情有些难测。
却突然发现窗边一言不发的男子似乎在笑。
沈氏东府。
“啪!”
沈敏瑜一边蜷缩着抽痛的身子,一边甩了贴身丫头小环一个耳光。
“谁让你去告诉元凯的?我看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连父亲我都瞒着......”
小环见她说话都吃力,因疼痛瘦弱的身躯抽搐似一条精疲力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