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以身为范,下旨收娶囊囊大福晋为妻。
海兰珠当然知道,娶林丹汗遗孀,是必而为之,也是不得不为之。
这道旨意,一来是出于平衡后妃中科尔沁和察哈尔之间势力的考虑,二来,也是为笼络团结人群庞大的蒙古察哈尔部。
这便是游牧民族如何以血脉姻亲建立起属于他们的帝国的……
不久,多尔衮率兵抵额尔克孔果尔额哲所居,其母苏泰福晋率额哲迎降,并缴获元朝传国玉玺。
此传国玉玺相传是和氏璧镌刻,自古以来,便是中原正统皇帝之证凭,刻有“制诰之宝”四字。先是元顺帝北狩,携玺从,后失之。过了二百余年,竟为牧羊者所获,后才归于察哈尔林丹汗。林丹汗乃元裔之后,以此玺而称汗,后走死打草滩,玉玺遂流落于苏泰福晋之手。如今苏泰福晋归顺大金,至是将玉玺献之。
皇太极得此奏报后,喜出望外。此番出师不仅顺利收抚察哈尔部众,缴获传国玉玺,乃是锦上添花的意外所获。
而苏泰福晋以玉玺献之,便意味着蒙古的臣服。
也意味着,他的尊号,不再仅是大金国汗,而亦是蒙古国之汗!
林丹汗穷其一生想要一统蒙古的夙愿,如今已成了他名下的功就。
六月乙酉,贝勒多铎凯旋而归,皇太极设宴赐赏。
蒙古的捷报令得众人欢欣雀跃,此宴虽只是为多铎庆功,却也是在提前为皇太极问鼎蒙古而庆贺。
也唯有适逢宴会,汗宫里的女眷能才能出来透透气,各门府第间走动走动。
海兰珠自开春以来身子就有些不舒服,按理来说,如今她没什么负担,本该是身心愉悦的。可却整日都昏昏沉沉的,也查不出原因来。
她自己懂医,所以将心肝脾肺肾都自查了一遍,大夫也来瞧过了,都没能瞧出什么毛病和端倪来,很是古怪。
皇太极近来心思也都放在了蒙古上面。
他原是答应过她,这一年都不带兵亲征的,可见此番出师蒙古势如破竹,正是发兵西征的大好时机。庆功宴上,几位贝勒又与他聊上了伐明之事,令得他不免有几分动心。
他虽然不曾表态,海兰珠却早已将他的心思猜的一清二楚了。
女眷这桌,由哲哲主持,身为大妃,她自然要去关照下身怀六甲的纳纳合。
近来纳纳合也不知是不是开窍了,倒是安分了不少。
哲哲照旧与她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体己话,挨得近了,才瞥见她手上戴着个用麻绳所串的钱币,倒不像是宫里的物件。
哲哲长了个心眼,问道:“这手环侧福晋从哪里寻来的?倒不怎么雅致……”
纳纳合神色有些闪躲,仓皇地就将那手环往袖子里掖了掖。
这下哲哲更是起了疑心,方才一瞥,见那钱币模样奇怪,刻着密密麻麻的梵文小字,倒像是民间花钱。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肯定有些名堂。
于是,哲哲警惕地又问:“你也有些日子没来请安了,成日待在次东宫里,都在做些什么?”
纳纳神情晦涩地合答:“也就是歇着。”
既是歇着,况且又有身孕在身,便不可能出得了盛京城。哲哲见她心神不宁,遂直截了当问:“你那花钱,又是从何寻来的?”
纳纳合一惊,连忙道:“这不是花钱,这是……辟邪物。”
“这辟邪物,也该有个来头吧?”
纳纳合见瞒混不成,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才在哲哲耳边低语了一句,“是通灵之物,卜卦得来的。”
哲哲一听,更是有些云里雾里,追问了许久这物件的来头,她才含沙射影道:“我看大汗最近因为那位侧福晋,是早朝也不去了,国事也不议了……我也是为大汗担忧,才叫了个萨满巫师来卜了一卦……那巫师说了,这汗宫里头有些煞气,若不把那灾星给揪出来,只怕……”
哲哲听到“萨满”二字,当即变了脸色,惊呼道:“大汗早年就下过令,无论臣民,禁止私设法堂,禁求医萨满跳神问卜。你怎么敢私自将萨满叫进宫里来!”
纳纳合却浑然不觉有错,危言耸听道:“那萨满可说了,祸之东起,东侧妃的八字与大汗相生相克,压住了帝王之相,若是不赶紧除之,恐酿国祸……”
哲哲震怒,“且不论你跳神问卜一事,大汗知道了会做何处置。用这番说辞,就想蛊惑人心,以为我也同你一般愚笨不成?”
纳纳合见她有要告状之嫌,干脆冷言冷语道:“我这也是想和娘娘共谋福祉……你以为她继续留在宫里,娘娘这大福晋的位置,还保得住吗?娘娘心里清楚,没了那‘乌尤黛’,对你我都好。”
哲哲虽不知她先前那套神神叨叨的说辞,到底是如何编造而来的,但她此言此举的心机,却是毕露无遗了。
“当年你入宫时,我以为你只是年轻气盛,却没想到你竟动了歪念。”
对她的荒诞之言,哲哲根本不必权衡,也不可能听之信之。
作为大福晋,维护后宫仪制是她分内之事,从前她耍的那些小手段,无伤大雅的,她不追究问责也就过去了。
可事有轻重之分,时至今日,无论是为了科尔沁,还是为了大汗,她都无法再容忍她的胡作非为了。
哲哲不留情面地训斥她道:“你平日里阴险善妒,三番五次别有用心地在后宫滋事,我已对你一再忍让。如今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