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完我和范文程,一个机灵一个沉稳,皆是皇太极御前的谋士。在征明的问题上,皇太极一向看重并采纳汉臣的意见,既然他们二人皆方针一致,宁完我这一番谏言,言明利弊,是面面俱到,发自肺腑,皇太极也十分开明,定议准许。
甲戌,皇太极率大军发归化城,趋明边。
丁丑,明沙河堡守臣使赉牲币来献。己卯,库尔缠等自得胜堡,爱巴礼等由张家口,分诣大同、宣府议和。
皇太极汲取了宁、范二人的谏言,与明书曰:“我之兴兵,非必欲取明天下也。辽东守臣贪黩昏罔,劝叶赫陵我,遂婴七恨。屡愬尔主,而辽东壅不上闻。我兵至此,欲尔主察之也。及攻抚顺,又因十三省商贾各遗以书,虑其不克径达,则各以书进其省官吏,冀有一闻。乃纵之使去,寂焉不复。语云:‘下情上达,天下罔不治;下情上壅,天下罔不乱。’今所在征讨,争战不息,民死锋镝,虽下情不达之故,抑岂天意乎?我今闻诚相告,国虽褊小,惟欲两国和好,互为贸易,各安畊猎,以享太平。若言不由衷,天其鉴我。前者屡致书问,愤疾之词,固所不免。此兵家之常,不足道也。幸速裁断,实国之福。我驻兵十日以待。”
其后,皇太极便耐着性子,驻扎在大同边外,等了明朝守将十日回书。
庚辰,库尔缠偕明得胜堡千总赉牲币来献,皇太极拒而不纳,复遗书明守臣曰:“我仰体天意,原申和好。尔果爱民,宜速定议。若延时不报,纵欲相待,如军中粮尽何。至书中称谓,姑勿论,我逊尔国,我居察哈尔之上可耳。”
从前与宁远议和也好,后头打到了北京也罢,皇太极的每一封致信中,都摆出了谦恭的姿态,从未有意将自己的地位凌驾于大明皇帝之上。
范文程这一众汉臣,之所以屡次三番地劝皇太极以议和为退,再进取明地。一是不愿看到两军交战,兵戎相见,民不聊生;二来也是秉承着汉室儒学得宗旨,以和为贵,收抚民心,方能定天下。
金国有不少老牌的贝勒大臣皆是主战派,对议和二字嗤之以鼻,也唯有开明仁德如皇太极,才会甘愿乐此不疲地写了一封又一封的议和信,招降汉臣,并收为己用。
这要是换做了努-尔哈赤,或是其他几位大贝勒,只怕“议和”二字不出口,他们这群汉臣也早就没命活了。更不要说放低姿态写信议和,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情了。
靖康之耻的历史遗痛,令明廷对于与金议和一事态度一直摇摆不定。尤其自己巳之变后,袁崇焕被处斩,孙承宗辞官,祖大寿逃回了锦州,关宁铁骑不复存在。关外群龙无首,大凌河之围后,皮岛的毛文龙旧将哗变,孔有德、耿仲明等诸将发动了吴桥兵变,崇祯这边是自顾不暇。而长城关隘形同虚设,察哈尔部四散,皇太极要再攻去京师,简直易如反掌。
癸未,皇太极移师宣府,明朝守将主动将朝廷赐给察哈尔缎布皮币一万二千五百匹献出。
癸巳,明巡抚沈棨、总兵董继舒遣人赉牛羊食物来献。皇太极设宴请之,并共定和议。
这天宴席上,突然有个小兵来报,说科尔沁部有三个蒙古兵,趁夜潜入明边,盗取了汉人的牛驴。
巡抚沈棨在席上听闻后,原以为区区几口牲畜,当着他的面,这金国大汗最多也就口头责罚几句,下不为例便是了。谁知皇太极动了大怒,是大失所望,叫来了所有同旗的将领,严厉喝斥道:“你们是我大金国的将士,不是强盗土匪!这点德性,就是改不掉吗!科尔沁的士兵,就可以不听本汗的管束了吗!”
这三个小兵所属的额真到参将,全都悉数受罚,皇太极还亲自下令处以斩首之刑,鞭二人,贯耳以徇。
沈棨是大为震动,早有耳闻这位大金国汗治军之严格,却没想到严苛到了这个程度。
事罢,皇太极十分抱歉地对两位汉臣说道:“今日让两位大人见笑了。并非是本汗心狠手辣,只是今日我不下令诛杀他二人,日后还会有人效仿,今天三个小兵去偷牛驴,明天就会结成伙去抢掠民户。本汗说过要与明交好,并非儿戏,倘若日后还有人敢私自作奸犯科,也一律严惩不贷!”
沈棨在金兵大营目睹了这一幕后,心里是自惭形秽。这大明的军营,若是也有这样的风气,岂有丢了辽东的道理?
甲午,沈棨遣使来请盟。皇太极命大臣阿什达尔哈等莅之,刑白马乌牛,誓告天地。礼成,复遣启心郎祁充格送明使归。明以金币来献。
此番收抚归化诸路的察哈尔流民,豪格功不可没,皇太极晋其封号为和硕贝勒。
是月,辽东大水。
皇太极这趟发兵足足有三个月,心里记挂盛京的情况,听闻辽东水灾泛滥,这边将议和之事都处理妥当后,便心急地想要回师。
秋七月丁酉朔,复以书约明张家口守臣信誓敦好,善保始终,且谓和议辽东地方在内,明廷须遣官往告。
庚申,皇太极亲率大军返回盛京。
阿巴泰一行人出城来接驾,皇太极未下坐骑,便问道:“城里近来诸事都好?”
阿巴泰不愿意给自个儿找麻烦,只道:“都好。”
皇太极心存质疑,摆驾进了内城后,才原封不动地又问了一遍多尔衮。
多尔衮如实答:“回大汗,两件大事。第一件,是那毛文龙旧部孔有德说率叛军,围攻莱州整整四个月不下,明军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