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猜测都指向了一个答案,陨石。就连叶君坤的死因,只怕也是因为被这块陨石自带的外部电流所传导,导致的心脏麻痹。
“陨石?”
我从包里拿出了那个盒子,递给王锐。
“我每次拿起这个陨石,眼前都会出现幻觉,不对……不是幻觉,是四百年前的那个世界,多半是这个陨石所记录下的世界。”
王锐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谨慎地触碰了一下陨石,又将手伸了回来。
“我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会……”
我拿过陨石,眼前立马出现了褚英的音容笑貌。
王锐皱眉盯着这陨石又端详了一会儿,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要验证一下这块陨石内部是不是带有电场或是磁场。这是叶教授的专业领域,你认识不认识什么方面的专家?”
“叶君坤的同事我都认识……只是有一个问题,这块陨石是新宾县陨坑挖掘开采出来的样本,我是私藏下来的,没有上报。如果我去找叶君坤的同事,只怕最后这块陨石还是会上交回研究所。我唯一可以寻求帮助的人,只有叶君坤生前的助手小范。”
“无论如何,我们都先联系小范试试。老实说,现在不单单是为了帮你,我对这件事情也非常感兴趣,如果能够找到答案,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事不宜迟,我立即联系了范宏升,他人还在沈阳,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赶回北京。因为不想耽误王锐的工作,所以我先行回家等候消息。然而我却没有闲着,要证实我真的在那个世界生活过,唯有一个方法,就是去翻史料。我曾经在赫图阿拉文馆跟随巴克什一起做过汗王实录,只要找到当时的史料,就能知道那些实录到底是不是我当时所作所写。《清史稿》的记载是从□□哈赤在赫图阿拉称汗那一年起始的,在这之前的史料,只有在《满文老档》里才能寻到。而《满文老档》正好是从1607年,也就是我去到明朝的那一年起开始记载的,此书亦是皇太极责令撰写的。我知道,这些……都不是巧合。
我一直从白天读到深夜,也毫不知觉。这十五年里我遇到的每一个人,见到的每一件事,原来都在史料中有迹可寻。
广宁失守后,金兵接连占领明军放弃辽西四十余座堡垒。王化贞回朝后,虽然得朝中“东林君子”的力护,但也难逃其咎。没过多久便转投了阉党,在魏忠贤的力护下,逃过一死,缓刑至崇祯五年才处死。而熊廷弼更惨,广宁惨败,他和王化贞一样被判了死刑,可惜朝中无人给他作保,他不得已投了东林党,卷入党争之中,被魏忠贤设计,遭人诬陷,最后明熹宗恼怒之下,在天启五年下令斩首熊廷弼,并传首九边,满门抄家,以充军费……直到崇祯年间,才得以沉冤昭雪。
王化贞的部下们,孙得功投金后,却没有李永芳那般风生水起,史料上只有他在广宁城中叛变一事的记载。到了乾隆年间,才追封他为一等男。毛文龙投靠了右佥都御史巡抚袁可立,后来袁可立离任后,因为在皮岛气焰过甚,邀功自大,被袁崇焕给杀了。而祖大寿,在看到他是吴三桂的舅舅的那一刻,我终于想了起来,为何我之前会对这个名字耿耿于怀了。因为我曾经在金庸的《碧血剑》读到过这个名字。没想到那位动不动拔刀就喊要杀我的猛将中军,日后会在明末清初的历史舞台上米分墨登场。
紧接着我又读了有关刘兴祚复州叛逃一事的史料,更是大吃一惊。广宁战后的一年,他也投诚了时任兵部右侍郎的袁可立,并组织叛逃。而这牵连颇广、里应外合的反金事件,被□□哈赤给武力镇压了下去,复州……付出了两万人头的代价。
读到这里,我握着鼠标的手都在打颤,与其如此,早知如此……我为何要帮他?或许没有我从中作梗,把他的叛逃大计扼杀在摇篮之中,历史上,就不会有这两万人被屠的血腥篇章。后来叛逃虽失败,但刘兴祚还是用一招“狸猫换太子”,逃回了明朝。而关于李延庚的概述,在史料中更是寥寥。据说他一直在为明朝提供情报,心中憎恨后金的暴虐,不齿于李永芳贪生变节为虎作伥之行径,一心抗金忠明,后来事情败露后,杀身成仁。
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过去,除了叹息还是叹息。他们的结局,终究是我所不能左右的。可转念一想,我又有得选择吗?广宁之难,有如电车难题。一辆失控的列车前方绑了五个无辜的人,然而另一条铁轨上绑了一个人,你可以选择让列车变道,又会如何选择?到底不作为才是道德,还是选择救五个人放弃那一个人才是道德的?广宁之难也好,复州之殇也罢,只要做了这个奸人,无论投金还是投明,总有一方死伤,我永远都是那个不道德的同谋。lún_lǐ的世界里,本就充斥着矛盾。无论我如何选择,都要背负上人命的代价。
反观那些投清的汉人们。范文程,他成了清初开国重臣,第一大学士,名留青史。宁完我亦是做了大学士,后成了太子太傅。且不说史学家是不是加他们称之为“汉奸”,但至少他们二人的结局,算是善得其终了。
这些史料中,有太多耳熟能详的名字,每逢读到,他们的面貌就会如数浮现在我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