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芷看到杨柯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到底还是赢了.......”
杨柯沉默了片刻,缓缓的问道:“太后是希望我赢还是输呢?”
杨芷空洞的目光中一片虚无,没有直接回答杨柯的问题,而是淡淡的说道:“当年你站在白马寺的禅房外,那时在所有人的眼中,你还只是一个少不更事的纨绔子弟,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好勇斗狠,在洛阳城中横行霸道。爹正当盛年,满腹的雄心壮志,逼着我劝说先帝,下诏让他能做托孤的重臣。曾几何时,物是人非,现在爹早已经被人遗忘,倒是你,终于登临了权利的巅峰,整个天下都握在你的手中,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该悲伤。”
“我记得当时太后对父亲说过一句话,一半是娘家,一半是夫家,你的一颗心被剖成了两半,这番话言犹在耳。”
听到这句话,杨芷转过头来,看着站在眼前的杨柯。从前的那个翩翩浊世佳公子早已褪去了青涩,取而代之的是深不可测和不怒而威,唇角不知何时开始蓄起了短须,唯一不变的是喜欢穿着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更多了几分沉稳,少了几分飘逸。不知不觉,这个聚少离多的弟弟在自己心目中不再是事事让自己操心的张狂少年,而是已经长成了伟岸的高山。
“生在我们这样的人家,个人的心事和伤痛算的了什么?为了利益,骨肉都可以相残,谁会去在意你自己的喜怒哀乐,在所有人眼中,你执掌天下,自然当以天下为重,没人会看到你耀眼的光环背后,是如何的痛苦和寂寞。”
杨柯轻轻的叹了口气:“所以我们根本没得选,看起来是我们掌控别人的命运,其实也是被别人掌控着我们自己的命运,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真的是身不由己,时至今日,你不用自责,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这个时候你还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以后这沉甸甸的担子就彻底该由你来挑了,我也该松口气了,这副担子真的好沉,好重.......”杨芷的口气透着些许伤感,但更多的是轻松。
杨柯重重的点点头:“姐,爹和娘都很想你,如果有空,你也常回家看看二老吧。弟弟先告辞了。”说完这句话,杨柯转身向殿外走去。
“等等......”杨芷听到杨柯口中的那句称呼,浑身一震,看着杨柯的背影,她突然感觉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梳着朝天辫,拖着鼻涕,一天到晚缠着自己的幼弟仿佛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姐姐还想求你一件事........”
杨柯停下了脚步,缓缓的转过身来,用柔和的目光看着杨芷:“姐,你不用担心,我会善待司马家的人,只要他们不生乱,我一定让他们的族人富贵终老,就算为了你,我也不会难为他们的。”
杨芷微微一笑:“我就知道自己是多心了,你本来就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更不是那种鼠目寸光的人。善待司马家的人,也是为了你自己,这个道理,你比姐姐明白的多,以后我就放心了。”
杨柯看着自己唯一的姐姐,杨芷展颜一笑,依然是风采绰约,只是岁月的侵蚀不知何时让她鬓角多了几缕白发,不禁心中一软。从前和杨芷亲情交融的场景如电光火石般闪现在眼前,在外人看来风光无限的人生其实隐藏着多少悲苦凄凉和坎坷,只有杨芷自己冷暖自知。他轻声说道:“姐,知道你喜欢琴棋书画,闲来爱听听小曲,我派人给你找了些伴当,都是些精于此道的人,你苦了小半辈子了,以后也该好好享受享受了,洛河边的那所庄园我正派人在修葺,以后就作为你的行宫,这皇宫虽好,可好好的人住在这里久了,都会变得了无生趣,以后,弟弟会常常去看你的。”
杨芷淡淡一笑:“让你费心了,是啊,我也该好好享受享受了,只是,那里不会是又一个金镛城吧?”
杨柯看着杨芷,灼灼的目光仿佛能看到她心里去似得,一字一顿的说道:“姐,我不是虚情假意,更不是防着你,我是真的不愿意看到你终身守着活寡,过那种生不如死的日子。继续住在皇宫还是去行宫,你可以自己选,只要我还活在这世上,你永远都是我的亲姐姐,也没有任何人会阻挠你去任何地方,我们是一家人,这个世上如果连最后的一点亲情都没有了,就算君临天下,又有什么乐趣?”说完这些话,杨柯缓缓的转过身去,慢慢的走出了大殿,他隐约已经听到了杨芷最终没有控制住、微微啜泣的声音。他心中有千言万语还没有对自己的姐姐说完,但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如果说当年从自己的父亲手中夺过权利,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整个家族的安危而不得已为之的话,今天,从自己的亲姐姐手上再次夺过权利,则不再单纯是为了自保了,而是因为背后有那么多的人都需要自己大权独揽,才能带给他们更大和更稳固的利益。这些变化从来不以哪一个人的意志为转移,历朝历代,权利的角逐和斗争都脱离不了这个定势。即便作为一个穿越者,洞悉了历史的走势又能如何?杨柯觉得自己根本就无法摆脱历史的惯性和权利场上的游戏规则。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这个姐姐过几天人间的日子,而不是被供在神坛之上,作为皇族的殉葬品,仅此而已。也许杨芷此刻并不理解自己,更不可能理解他作为后世人所特有的观念和想法。当杨芷终身注定没有办法像后世的寡妇,重新寻找新的归宿,杨柯能够做的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