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灵魂轻蔑ròu_tǐ,这种轻蔑在当时被认为是最高尚的事:——灵魂要ròu_tǐ丑瘦而饥饿。它以为这样便可以逃避ròu_tǐ,同时也逃避了大地。
啊,这灵魂自己还更丑瘦些,饥饿些;残忍也是它的淫乐!
但是,你们兄弟们请讲,你们的ròu_tǐ表现你们的灵魂是怎样的呢?你们的灵魂是不是贫乏、污秽与可怜的自满呢?
真的,人是一条不洁的河。我们要是大海,才能接受一条不洁的河而不致自污。
现在,我教你们什么是超人:他便是这大海;你们的大轻蔑可以沉没在它的怀里。
你们能体验到的最伟大的事是什么呢?那便是大轻蔑之时刻。那时候,你们的幸福,使你们觉得讨厌,你们的理智与道德也是一样。
那时候,你们说:‘我的幸福值什么!它是贫乏、污秽与可怜的自满。可是我的幸福正应当使生存有意义的!’
那时候,你们说:‘我的理智值什么!它是否渴求知识像狮子贪爱捕获物一样呢?它是贫乏、污秽与可怜的自满!’
那时候,你们说:‘我的道德值什么!它还不曾使我狂热过。我是怎样地疲倦于我的善于恶呵!这一切都是贫乏、污秽与可怜的自满!’
那时候,你们说:‘我的正义值什么!我不觉得我是火焰与炭。但是正直者应当是火焰与炭的!’
那时候,你们说:‘我的怜悯值什么!怜悯不是那钉死爱人类者的十字架吗?但是我的怜悯不是一个十字架刑。’
你们已经这样说过了吗?你们已经这样喊过了吗?唉!我何以不曾听到你们这样喊叫呢!
这不是你们的罪恶,而是你们的节制,向天呼喊;你们对于罪恶的厌恶向天呼喊!
那将用舌头舔你们的闪电何在?那应当给你们注射的疯狂又何在?
现在我教你们什么是超人:他便是这闪电,这疯狂!”——
查拉斯图拉说完了这些话,群众中的一个人叫道:“我们听够了那个走软索者了,让我们看看他罢。”于是群众都笑查拉斯图拉。而走软索者以为大家要求他出场,便开始献技。
但是查拉斯图拉看着群众,觉得很惊奇。于是他又说:
“人类是一根系在兽与超人间的软索——一根悬在深谷上的软索。
往彼端去是危险的,停在半途是危险的,向后瞧望也是危险的,战栗或不前进,都是危险的。
人类之伟大处,正在它是一座桥而不是一个目的。人类之可爱处,正在它是一个过程与一个没落。
我爱那些只知道为没落而生活的人。因为他们是跨过桥者。
我爱那些大轻蔑者。因为他们是大崇拜者,射向彼岸的渴望之箭。
我爱那些人,他们不先向星外找寻某种理由去没落去作牺牲,却为大地牺牲,使大地有一日能属于超人。
我爱那为建筑超人的住宅,为预备好大地和动植物给超人而工作而发明的人。这样,他追求着自己的没落。
我爱那珍爱自己的道德的人:因为道德是没落之意志和一枝渴望的箭。
我爱那个人,他不保留精神的任何一部分给自己,而欲整个地成为他的道德的精神:这样,他精神上跨过桥。
我爱那使自己的道德成为自己的倾向和命运的人:这样,他可以为着他的道德,或生或死。
我爱那不愿有多种道德的人。一种道德胜于两种道德,因为那种道德更是悬着命运的纽结。
我爱那浪费灵魂的、不受谢也不致谢的人:因为他常常给予,什么也不私存。
我爱那个人,他看见骰子有利于他而怀惭,而他自问:我是一个作弊的赌博者吗?——因为他愿意死灭。
我爱那嘉言先于行为、实践多于允诺的人:因为他追求着他的没落。
我爱那使未来的人生活有意义,而拯救过去者的人:他愿意为现在的人死灭。
我爱那惩罚上帝的人:因为他爱上帝;因为他要因神怒而死灭。
我爱那个人,他便在受伤时灵魂还是深邃的,而一个小冒险可以使他死灭:这样,他将毫不迟疑过桥。
我爱那因灵魂过满而忘已而万物皆备于其身的人:这样,万物成为他的没落。
我爱那精神与心两俱自由的人:这样,他的头仅是他的心之内脏;但是他的心使他没落。
我爱那些人,他们象沉重雨点,一颗一颗地从高悬在天上的黑云下降:它们预告着闪电的到来,而如预告者似地死灭。
看罢,我是一个闪电的预告者,一颗自云中降下的重雨点:但是这闪电便是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