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五月底的汴京城, 暑热渐盛。自先帝大祥后, 瓦舍勾栏也慢慢恢复了唱戏歌舞杂耍, 丝竹乐韵悠扬于汴河之上, 歌姬舞伎重新出入于富贵人家。

因秦州大捷, 西北情势逆转, 又有燕王出使, 四国即将和谈, 士庶百姓也都少了忧国忧民之心, 那些民乱民变似乎已是多年前的事,少有人再提起。家家户户开始忙着六月初六崔府君生日的献送。各大正店脚店酒楼,已开始准备炙肉、干脯。坊巷桥市各大肉案铺从早上就开始阔切片批各种生肉, 晚间又忙着卖各种熟食。

被捉拿关去南郊的几千乱民, 也因燕王之请陆陆续续被释放回了家。有人绝口不再提起当日之事,也有人好强斗勇地拍着胸脯将自己夸去了天上,说起来朝廷也拿他没法子。成衣铺子门口挂回了“夏衫”的牌子,马匹租赁行也敢打出“夏马”的旗号了,那卖消夏香引子的摊贩们也重新挂出了“消夏”的长布条, 在街坊巷陌间随风飘荡。只是御街州桥口的鹿家包子铺,却始终大门紧闭, 再也没有那蒸包子的氤氲蒸汽飘出, 也没有了鹿家娘子豪爽的笑声和招呼声。路过的人们, 有的略停了停脚,有的摇头叹气,有的无动于衷, 也有人驻足观望一番,但往来的车马行人,依旧川流不息,各奔去路。

丑时的翰林巷孟府,外院护卫们的平安梆子远远传入了二门里。木樨院里如今只有程氏和七娘住着,因张子厚再三叮嘱,上夜的人数增多了一倍。婆子妇人们按例往来巡查了一遍,将各门的锁细细检查后,也敲了平安梆子。

听香阁里早已没了灯火,小池塘里偶尔传来几声蛙鸣虫唱,约是因为闷热,也显得格外无力。

阮玉郎手腕轻振,微微掀起北窗,凝神听了听,里头传来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不由得唇角微微勾了起来。这小狐狸甚是狡猾,使出这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之计,又是入宫又是上船又是躲去百家巷苏家。倒让小五费了好些功夫,还折损了十多人,令他忍不住亲自跑这一趟。若她真不在家里,那张子厚何需把翰林巷和两条甜水巷守得水泄不通。这孟府院墙里外埋伏着的高手不下五十人,怕都是赵栩不放心留下来守着的。

上次来时,她大概魇着了,暗夜里大汗淋漓,挣扎不已,浑身颤抖。他一只手就扼住她纤细的颈,那种一手掌握她生死的感觉,甚好。

他那时不想杀她,只是想来看看一直和自己作对的她。记得手中滑腻如凝脂的肌肤被他盖住后,突起了一粒粒细碎疙瘩。他当时心神一荡,解开了她肚兜的颈带,手指轻轻沾了沾她锁骨凹洼里的汗珠,放入口中,有点咸有点甜还有少女特有的清香。他碰了她,却没有要作呕的感觉,真是奇特。几十年来头一回,或许她就是上天送给自己的补偿,又或者是礼物。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她的鼻翼不经意地碰触到了他的下颌,一片濡湿,凉凉的。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抚上她的颈,手指滑过之处,如丝绸如花瓣。他甚至有点享受那种触感。

她却嘶声喊出他的名字,又惊又怕又急地喊着他的名字。真是个妙人儿,也算心有灵犀不点也通了。只可惜,他当时竟然没想过能把她带走放在自己身边。今夜他还是不想杀她,却定要将她带走。赵栩小儿,又能奈他何?

阮玉郎一掌劈在外间罗汉榻上的玉簪颈边,身影闪动,已入了里间九娘的寝房之中。

侧躺在床上的女子毫无所觉,黑暗中肢体如远山般曼妙。阮玉郎走近了,含笑垂目看她披着粉红纱衫子,如烟如雾地掩住真红纱抹胸系在背后的两根细细带子,越发惹人生出想去扯断的念头。

修长的手指轻抚上那凹陷下去的柔软腰肢处,压了一压,他整个人都有种陷了进去的感觉。

床上的人动了一动,还未睁开眼翻过身子,就已被阮玉郎捂住了口鼻。

“小狐狸——”阮玉郎伏在她鬓边轻笑道。

女子呜呜挣扎起来。

嗤的一声轻响,一道剑光从纸帐中迅猛之极地穿了出来,直奔阮玉郎的颈边。

阮玉郎一掌拍在藤床上,藤床陡然凹了下去,他手中那柄从九娘手里抢来的短剑,堪堪隔上剑光,来剑一断为二,杀势不减,剑身微转,仍往他颈中割去。

床上的林氏被阮玉郎松开后,落入藤床的凹坑之中,想到若是九娘留在家里,若不是张理少和老夫人早有准备,九娘就要被这天杀的贼人轻薄了去,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伸手拼命拽住阮玉郎的宽袖和腰带,大喊了起来:“来人——来人——钱婆婆——”

不是孟妧?明明眉眼身形就是她——!

阮玉郎心一沉,赵栩和孟妧这两只小狐狸竟算准了他会亲自来孟府。

纸帐后的人轻轻落在藤床上,手中断剑招招不离阮玉郎咽喉,却是一个佝偻着腰身的老婆子。

方才丝毫没有听到她的呼吸声,孟家竟然还藏了这么个厉害角色。阮玉郎转念间摆脱了林氏,往外间退去。

钱婆婆伸手将林氏轻轻提了出来,转身往外追去。

阮玉郎已从北窗跃出,直往院墙而去。火把亮起处,十几条人影往这里奔来,无一人出声,十几枝劲箭直扑阮玉郎面门。

阮玉郎劈落躲闪过劲箭,轻飘飘从十多人中穿过,转瞬已跃出内宅院墙,口中唿哨声远远传出。第一甜水巷从北往南疾驰来一匹黑色马儿,长长嘶鸣了一声。

几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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