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来, 无论是垂拱殿早朝、后殿再坐还是夜间召对, 众臣说得最多的就是契丹女真一事, 渐渐分了两派意见, 以枢密院朱相为首的主战派提出趁机联合女真, 攻打契丹, 收复燕蓟。以苏瞻为首的主和派提出遵守澶渊之盟, 派使者往前线调解, 促成女真契丹坐下和谈。主和派里又有像谢相这样主张应帮助契丹攻打女真的。

赵栩得了九娘送的信, 细细读了几遍,有些不服气,心里对苏瞻不免好奇。幕僚们整理后的密报和建议送到他手里, 也只比耶律奥野晚了大半天。他心里已有了定论, 想着肯定不能帮女真打契丹,没想到张子厚却赞成谢相,力争应该出兵攻打女真。他便也不出声,留神听着二府各部官员们能争论出什么新花样来。

福宁殿素幔无饰,其他一如往昔。青绿古铜博山炉静静立在金砖上, 冷冷清清,无一丝氤氲。往日官家常用的龙涎香, 因太皇太后不喜, 司设女官不敢再用, 特意从奉宸库里领了十来斤莺歌绿伽南香,用三佛齐王国来的锡制雕花大盘盛了,放在殿内, 整日里满殿奇香,萦绕口鼻。众臣也因此个个精神抖擞,说话的声音都比往常大了许多。

“臣力主和女真结盟共灭契丹!收复燕云十六州!”朱相因面色发红,语气激动,掷地有声。朱纶此人,办事细致周密,谨守礼仪重规矩,会站在太皇太后一边不足为奇。赵栩自从知道他奉太皇太后旨意,调用侍卫亲军步军司去劫持舅母魏氏一事,就对他十分戒备。

“后唐无耻,割让燕蓟等十六州给契丹。列位臣工难道忘记燕云十六州于我大赵之意义?忘记了兴国年间,太宗北伐契丹未果,在高梁河中了箭,伤心而归?忘记了雍熙年间岐沟关大败死伤者壅塞沙河?!忘记了德宗时候澶渊之盟的耻辱?契丹如今每年索岁币银二十万两绢三十万匹,如今有机会一雪前耻,收复燕蓟,苏相却一再反对,太过怯懦!”朱纶实在不满苏瞻气定神闲的那幅模样,也顾不得忌讳了,索性大开大合直逼苏瞻。

他的每一句话,都说得众人面色剧变,大赵建国以来,这燕云十六州,就不太能提。大赵契丹结盟,虽是兄弟国家,可总是家里有点钱的哥哥往弟弟家送钱,还越送越多,这人心里总膈应得难受。虽然成宗和先帝都和契丹寿昌帝神交已久,但众臣被朱纶这几句重话说得实在戳心戳肺。三衙的几位都指挥使更是面露不忿,跃跃欲试。

张子厚抬起眼看了看苏瞻。见苏瞻依然不急不躁,毫无怒气。他对苏瞻最是了解。苏瞻向来保守,当年新旧两党相争,他年纪尚轻,却已经是司马相公的得力心腹之人。他在朝堂上极善引经据典,却又不死板,还常去农田村县,数据扎实严谨。好几项新法推行了不少年,都半途终结在苏瞻手里。朱纶急切了,反而不妙。

张子厚意外的是,燕王明明是锐意进取之人,武艺谋略有太-祖之风,即位后理应挥兵北上,联合女真攻打契丹才对,竟也会反对趁此机会攻打契丹。想起那夜陈家屏风后出来的那位孟氏九娘,眼中锋芒毕露难掩激愤,能指出苏陈联姻的几处关键点都出自他的手段,还立刻明白了他的后手,更不似普通女子只会哭哭啼啼瞎闹腾,的确称得上心思敏捷胸有丘壑。他不自觉地伸手指压了压眉心,只希望燕王不是受了她的影响。

即便如此,她也配不上九娘两个字。张子厚扬了扬眉,侧耳听苏瞻说话。

“朱相莫急,苏某最后有几件事需请教朱相,若诸事无疑,苏某自会鼎力支持毁约北伐。若能在我等手上收复燕云十六州,苏某做梦也要笑醒了。”苏瞻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朱纶是累了才会这么急。

朱纶刚歇了口气,被苏瞻一笑,背上又沁出了一层汗,才觉得站太久,后腰疼得厉害。苏瞻一笑,通常意味着他成竹在胸胜券在握,别人心里就发毛。以前蔡相就酸溜溜地说苏瞻这人赢都赢了,还要笑那么好看,扎人心又扎人眼,最是讨厌。果然是个讨厌的人啊,偏偏滴水不漏。朱纶放低了声音:“苏相请问。”

“如今我大赵有禁军多少人?”苏瞻对着太皇太后定王的方向拱了拱手,转头问朱纶。

“八十万!”朱纶沉声道:“若连杂役和各州厢军在内,已有一百二十五万兵力,较太-祖时候多出四倍!”这也是枢密院和三衙雄心勃勃的原因。

“女真军有多少人多少马多少骑兵?”苏瞻徐徐问道。

朱纶一愣,他倒是准备了契丹兵力的数字,却没想到苏瞻掉头问起了女真。

殿上众人都一愣,赵栩不动声色地垂眸不语,心里却又有那么点酸溜溜的。苏瞻和九娘倒是不谋而合,都是从女真现状入手。

苏瞻笑起来,果然很讨厌。

“张某离开枢密院时,女真契丹刚刚在吴王调停下休战。北面房有记载,女真完颜氏两千五百人破宁江州,后以三千七百千人,取契丹宾、祥、咸三州,破契丹十万东征军,应收编近两万契丹降兵。故两年前,女真最多也只有两万五千精兵。”张子厚上前一步:“尽是骑兵。”

他看向朱纶:“还请朱相恕子厚贸然失礼了。毕竟曾在枢密院多年,情不自禁。”

朱纶摆摆手:“哪里的话。我们几次三番上书要调你回枢密院,都被人以皇亲为由头给挡了,我还等着看过几天后那州官点不点灯。”苏瞻你和陈青两家结亲,等燕王即位了,这大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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