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妧?”赵栩喃喃地轻声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永安陵!那是元禧太子的陵墓。元禧太子——他爹爹的二伯父,成宗帝的二哥,是武宗皇帝最爱的儿子。当年他暴毙一案,牵连太多人致死。后来以太子之礼下葬,陵墓却被武宗命名为永安陵。大赵历来只有皇帝的陵墓才能以“永”字命名,礼部、台谏多少人因不合礼法而上书,结果被贬被流放的超过十位官员。

谁也不能掘开永安陵去查看!武宗怕后人有异议,圣旨一道金牌一面压在永安陵呢。

九娘想了想,她和苏昉看札记的时候,赵栩不在田庄,赵栩不知道札记遗失的事情!

“荣国夫人遗留的札记。她提到过元禧太子陵墓里,熙宁元年,送进去一些像旧木床一样的家具!”九娘再也顾不得别的了,谎言如果终会拆穿,那就拆穿的时候再说吧。

赵栩目不转睛地看着九娘。

他喃喃地道:“的确没有比永安陵更好的地方了。”

九娘点点头,振奋起来:“如果刺客取出过重弩,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这样的盗掘,官家必然——”

赵栩的嘴角轻轻地弯了起来。他的阿妧啊!真是聪明!!!

月光下的孟府角门,灯火通明。受命在翰林巷口候着的仆从们远远地见到挂着宫里标识的马车驶近,立刻有人往二门报信去了。

九娘下了马车,转过身,静静看着赵栩。

他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满身血污,带着鳝鱼包子的腥味,发髻散乱,左臂上厚厚的纱布包着,和上次那个伫立在碧水芙蓉间的少年郎,完全没法比。上一次他最狼狈的时候,是四年前金明池救她的时候。

可他还在笑着。

九娘眼睛涩涩的。再也没有比这个时候更好看的赵栩了。

赵栩点点头:“进去吧,家里人一定吓坏了。”他顿了顿,轻声道:“我明日去青州,不知道几时回来。你替我探望一下阿昕——还有,阿妧,——”

九娘轻轻点点头,看着他等他说完。

赵栩伸手入怀里,那只牡丹钗,虽然上次说了等她生日给他,可他此去青州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转。他今日特地带在了身上。

“九娘子!——”角门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大喊声。

九娘一怔,转过身。杜氏、孟彦弼、吕氏和程氏带着不少人站在了角门外。六娘含着泪喊了声“阿妧!”再说不出话来。

众人上前给赵栩行礼。

赵栩苦笑了一声:“免礼——阿妧,我走了——”

九娘福了一福,轻声道:“六哥,你一路小心!”

看着他上马,带着马车和随从缓缓离开,九娘默默地合了合双掌,赵栩,你要好好的,平安回来……

身后的灯火渐暗,人声渐远。赵栩在马上回头望去,孟府的角门处,只余门上两个灯笼在微风中晃荡,两圈光晕投在地上,空荡荡的。他不由得暗自嘲笑了自己一下,转身摊开手掌,白玉牡丹钗在他手中盛放着,月光下更显得晶莹剔透,一夜浴血奋战,丝毫未染血污。

赵栩勾起嘴角,他会一路小心的。先让今夜的大赵翻天覆地吧!

***

熙宁九年的八月二十,史书上也只含糊其辞地记载了一些片段。

可只有当夜身临其境的人才知道,整个大赵朝堂经历了怎样的狂风暴雨风云变幻。

京师著名的戏班子“玉郎班”,连夜被查封,罪名是“串通反贼房十三,刺杀太尉和宰相。”班主和名震汴京的玉郎君被列为谋逆盗匪,画像通缉。开封府开始通宵达旦挨家挨户地持画像搜查。

蔡家因与“玉郎班”的关系密切,引得官家雷霆震怒。苏瞻上书,列蔡佑十大罪。当夜蔡佑被二度罢相。

因巩义皇陵的贡马被盗,守陵士兵死伤十几人,官家特派太尉陈青,率领禁军精锐骑兵一千人,连夜赶去巩义,彻查皇陵村,竟然正遇上胆大包天的盗匪们第二次盗马,人赃俱获,还发现永安陵和两座妃嫔墓惨遭贼人盗掘,震惊万分。

官家下旨由陈太尉主持修复永安陵事宜。永安陵掘出的重弩和各色兵器、铠甲,几日后都被悄悄运回了京城。

官家痛心疾首之余,又将蔡佑召入宫中当着众人骂得他狗血淋头,直骂到哽咽难语。

蔡佑以额顿地,大哭起来:“陛下!罪臣年幼失怙,日子拮据,宗族里无人帮衬,过得艰难。这辈子拼死效命官家,为朝廷出力,从没想过搏一个贤臣之名流芳千古,罪臣目光短浅,就想多攒些钱财,好让寡母有些依靠,让子孙有些傍身之物。臣该死,臣贪财!臣罪该万死!这才被逆贼蓄意利用而懵懂不知,实在有负皇恩,但臣对陛下和大赵丹心一片,天地可鉴,唯求一死以谢陛下!”

史官也带着恻隐之心记下了一篇辞藻华丽的文章,意思是为相多年的蔡佑,因一时不察,存了贪财之心,祸及全家,今日面对陛下,愧疚难当,一夜白发,哭到双眼流血,两次触柱,满面血污,也是可叹。

官家掩面哭道:“蔡佑你有负于吾!有负于大赵,有负于天下!然谁能无过?你所犯之错,自有刑律去定,岂可自绝于此,断了君臣之义?”又命人将蔡佑押如大理寺狱中,让人好好医治他,免得他情绪激动再次自尽。

苏瞻回到二府八位,和赵昪喝了一夜的闷酒。

赵昪愤愤不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样还能被蔡贼哭动了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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