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公替活着的年头久远,直系的亲属早都不存于世,好不容易生下桓松玉这么个独苗苗,竟然一朝毙命。
他脑中一片空白,用力喘了几下,才转头怒视着皇甫奇,大吼道:“为什么,为什么!”
皇甫奇一字一句道:“皇甫善这一旁系虽然卑微,也是蛮族王族的血统,岂是你们这些人能够掳走作贱?你虐|杀了皇甫家族的子嗣炼药,本也不该活命的,念在这一趟我未能破了固隐山河阵,就少收点报酬,只取你独子性命好了。”
话音刚落,原本压得众人心头沉甸的强大神威骤然消失。皇甫奇眼中的神光黯淡下去,随后身躯晃了两晃,倒在地上,脸上却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任谁都是一看便知,请来的“神”已经离开了。
桓公替怒啸一声,冲上前去,将这具残破的身躯一脚踢出五丈开外!
旁边众人皆道:“不可!”万一那煞神还未离开呢,见他如此举动,保不准又要回来neng死他们。然而皇甫奇的身躯还在半空中,居然就开始溶解。
众人从未见过这种景象,因此也不知如何形容才好,只觉得尸首像是被强酸浇过,飞快地往内萎缩、腐蚀。等它落到地面的时候,居然像鼓胀的水囊一样破裂开来,血色的浆液流了一地,却没有成块的肌肉、筋骨和皮肤了。
这具被胎中纹和血肉膏苦苦支持的身体,在承载了煞神的部分力量之后,又在吞服了十万人血肉魂魄凝成的丹药之后,终于完全崩溃,原本就是凡人的ròu_tǐ,连蛮族的血脉都不甚纯净,却要强自应付连大乘期修士都无法承受的请神术,等到煞神离体之后,终于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桓公替伫立当场,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一趟真叫赔了夫人又折兵,乾清圣殿处心积虑近千年,不仅没有破开固隐山河阵,反倒连他的独子都殁在禁地之中。恍惚间,他想起自己犹是年幼时,时常听家中老人讲故事,其中就提到有个人因为家乡连年大旱,庄稼都枯死了,一家人吃不饱饭,不得已找来恶鬼作交易,想摆脱当下的困境。结果恶鬼依约来了,也带给他许多粮食甚至银钱,可是家中从此噩运连连,这家人一个接一个死于非命,那死因可比饿死还要凄惨可怕得多。直到这人临终前,才长叹道和恶鬼打交道,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这个故事只是小时候的记闻,到他长大以后,尤其踏入仙途,更是一笑忘之。可是现在他突然想了起来,只觉自己和故事中的主人公何等相似,只不过将恶鬼替换作了那尊可怕的煞神。向那个憎恨世间一切的怪物献祭、祈求,何异于与虎谋皮,真能达成己愿?
可到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他也不愧是身居高位数百年的修士,这般摧心裂肺的痛苦居然很快就能够强忍下来,目光瞟了天凌阁的小阁主一眼,心道:“我儿身亡时,这女人躲得远远,不见半分焦急悲伤,可见当真无情无义。罢了,罢了。”一会儿又想到,这尊煞神已经无闻于世不知多少年了,怎会知道当年自己掳走的皇甫家那一支系,乃是从皇甫善开始的?他心里昏昏噩噩,耳中听到自己近卫唤了几声,才努力集中精神道:“什么?”
“副殿主,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退出云梦泽么?禁地的异兽十有八九都死在了天地洪炉之中,现在要出去倒不难。
桓公替双眼渐渐清明,当下厉声道:“人员分作两批,一批进入固隐山河阵,截杀撼天神君,另一批守在大阵入口处,绝不可让他离开!他不死,你们死!另外,派两人出云梦泽,将附近的圣殿子弟都调过来!他们若侥幸能破阵,也决不可放过。”他现在已经反应过来,近千年的谋划毁于一旦,这就意味着以乾清圣殿为首的北方仙宗在北方战线上得不到预期的优势,这种情况下,再多树一强敌,绝不明智!
横竖他们和撼天神君之间的仇已经结大发了,那就一不做、二不休,趁着神兽还是凡人时将他干掉,否则出了云梦泽,他和隐流必然同乾清圣殿誓不两立。固隐山河阵的确只被破解了三阵不假,可是对手是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妖怪,鬼知道他有没有本事破开大阵?
请来的那尊煞神,已经很好地证明了神境以上的大能有多可怕,不仅是道行修为,即使是眼光阅历,也是仅仅活了几百、几千年的人类比不上的。
再说,乾清圣殿拿着众仙宗的修仙者当诱饵来吸引异兽之事若被传了出去,名声立臭。原本南、北仙宗对立不假,可是这一次被活殉的修仙者当中,有许多也来自北方,要是被他们的师门得知,乾清圣殿立刻就会陷入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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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钧一发之际,宁小闲等四人冲过了固隐山河阵的入口,暂时摆脱了来自皇甫奇的危机。
脱离了白雾笼罩的范围,眼前景致一变,四人竟然站立在一片潮湿的土地上,她敏锐的嗅觉也察觉到了空气中浓浓的水和泥土的气息,还有一点点植物腐烂的气味,那是终年不见天日的密林才有的味道。
这里的树木低矮而密集,地面上生着植物的气根,盘根错杂,稍不留神就会被绊倒。比人还高的芦苇、嵩草、木贼等植物,将众人的视野遮得严严实实,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草苇将脚下的地面铺得厚实柔软,仿佛踩在地毯上。各式各样的虫语鸟鸣告诉她,这里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繁衍得很旺盛。她一转头,还看到一头磨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