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长天掌中却滑进来一只柔若无骨的小手,轻轻握住了他。“大过年的,不宜见血。”她低笑道,“我岂会和一个凡人争裳?”
感受到她温热的肌肤相贴,他的杀气果然就为之一缓。
宁小闲慢慢从他手里抽出锦裳,塞到地上那女子手中,淡淡道:“还你罢,快些离开。”
这天底下,大概也只有她才能从发怒的巴蛇手中将衣服硬取出来了。
这女子似是知道自己从鬼门关里走了一趟,勉力站起来,面色仓惶地蹒跚走出,哪里还敢回头再望长天一眼?
“不过是件普通衣服罢啦,大过年的何必伤及人命?”她仰头望着长天,明眸皓齿,笑得心无芥蒂,暗中却传音道,“呆子,有你陪着我游逛就够啦,一件衣服打什么紧?”
她以前从未这样称呼过他。长天一怔,俯视她温润平和的眸光,杀气不自觉如潮水般退了下去。趁他这微微失神的功夫,宁小闲已经拉着他往门口走去,他居然也被拉动了。
两人正要走到门口,里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神君大人,请留步!”
这个小城里,居然有人能认出他?长天的脚步顿住,回身望去,只见柜台后头又走出一人,却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面貌普通,五官和女掌柜倒有两分相似,正笑得谦逊而恭敬,手里捧着个锦盒。
长天也不说话,只淡淡望着他,询问之意明显。他和宁小闲都看出,这人有修为在身,虽然在他们看来并不深厚,但也进入了金丹期。多数修士终身都卡在成丹这一关,他这个年纪就能闯过,天赋显然也很不错。
这男子自不会介意,长长一躬鞠到底:“我姓韩,名子正,忝为集锦轩少东。”他指了指身边的女掌柜,“这是舍妹韩凌儿,她太过年少,办事糊涂,还望神君恕罪。”韩凌儿被他这样一说,微微噘嘴,露出小女儿态。
宁小闲眼看这对儿兄妹,哥哥入了仙途,妹妹却只是凡人么?
韩子正把手上的盒子往前递出:“方才之事,子正已看在眼里,是集锦轩办错了,坏了两位的心情。这件清羽裳乃是镇店之宝,就当是集锦轩送给神君大人的赔礼,如何?”
长天不接,只讳莫如深地盯着他道:“你怎知我是谁?”
被他的金眸锁定,韩子正额上都见了汗,却仍是微笑道:“三年前在中京,大人大发神威、轻斩百人的情景,子正记在脑中,不敢有忘。”
是么,这般巧,三年前他也在场?却见韩子正转头对宁小闲恭声道:“这位一定就是宁姑娘了。普天之下,能和神君大人比肩而立的,也惟有宁姑娘一人而已。”
他这马屁拍在了痒处,长天虽知他在奉承自己,却也觉得说不出的受用,面上神色就略有缓和。宁小闲却是嘴角一勾,笑吟吟道:“韩少东家果然是正经儿的生意人,难怪集锦轩的买卖遍布中部。”纤手前伸,去接锦盒。
盒子离手,韩子正就松了一口气。这神君的威压果然太骇人了,他运起全部灵力,也不过抵住了令身体不发抖罢了。想到这里,他佩服地望了宁小闲两眼,他光是在恐怖的神兽面前站上这么一小会儿,就已然快要脱力,真不知这姑娘如何日日相伴在他左右?他方才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这姑娘只握住了神君的手,就挽回来一条人命。难怪她会被人那般记挂……
他正思忖间,恰对上长天警告的眼神,立刻低眉敛目,不敢再有异样的神情。
长天瞪过了他,就将目光转到宁小闲身上。只见她打开锦盒,面容就浮起一丝惊喜,于是他立刻知道了,盒中的衣物,必然要比方才的锦裳更令她喜欢。
即使以宁小闲的眼光,这套流云广袖的衣裳也是好看的。底色虽是粉红,却是上禙轻粉,下裳水红,诃子、腰封和蔽膝皆作淡金。她伸手抚了抚,面料似缎非缎,在店内的灯光下,仍似有光华流转。
韩子知机正解说道:“这是云丝织就,天生的粉彩。”他这样说出来,旁边的韩凌儿脸上都有了艳羡之色。云丝并不是普通的蚕丝,而是南岭一种奇特的蜘蛛——彩云蛛所出。这种蜘蛛每只大概有拳头大小,以捕鸟为生,性格凶猛、数量稀少,它吐出来的白丝并不能制衣,只有腹中食指指尖大小的一团色囊,里面储存的水液经过特殊方法的洗涤之后,能剥离出纤维般的细丝。这丝线天生就是粉红色的,比人工着色不知道要生动多少倍,漂亮若天边云霞,却比钢铁更加坚韧。
这盒中的衣裳,少说也要一千余只彩云蛛的水丝精华才能织出,手笔不可谓不大。
看着她的眼神,不待她开口,长天已经道:“去试试吧。”声音中带着两分宠溺,他家小乖喜欢什么,就该有什么。
她去试衣这段时间,长天倚着柜面,状甚放松,看起来不再那般威严不可近。韩子正忍了一会儿,还是出声攀谈道:“大过年的,神君大人怎会带着宁姑娘来松江城这等小地方?”
长天却扫了他一眼:“堂堂金丹期修士,怎会在这里卖衣服?”
韩子正微愕,摸了摸鼻子赧然道:“这松江城内的集锦轩,是韩家祖辈相传的产业,目前也是家父操持,子正只有过年归家了,才帮着照拂一二,平时是不敢耽误功课的。”语气中不知不觉地带上了晚辈对长辈的恭敬。
长天深深望了一眼:“这衣服当真是这儿的镇店之宝?”
韩子正只觉得心脏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