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娘娘在老时间驾临山海阁,借阅了十三本书。”弁庆呈上宁小闲所阅书目,而后听皇甫铭问道,“有无异样?”
“没有,一切如常。”弁庆答道,“只是今日娘娘看书有些快了,比平时多看了一两本。”
“她知道我快要带她下山了,这时多看几本也是应该。”皇甫铭停笔,搓着下巴道,“要不要从山海阁里带上一些,让她路上打发时间呢?”
“圣主这念头甚好,娘娘应该会喜欢。”托娘娘洪福,他这三年来每天都能见着神王,虽然只有短短十几息时间,也就是作个简单的汇报。但在别人看来,能在圣主面前多多露脸,让他留个印象,那已经是求都求不来的天赐良机!
就连王庭里的诸多贵族,都向他频频示好。
皇甫铭笑了笑,忽然问他:“她今天喝的,还是灵茶?”
“不。娘娘改喝了蜜菊茶,就是最近神山流行的蜂蜜花茶。”
皇甫铭当然知道这潮流是怎么搅起来,不由得笑道:“好。还有别事要禀报吗?”
弁庆犹豫一下:“没有了。”
皇甫铭重新执起狼毫,口中却道:“你犹豫了,说明有话不知要不要说出口——可是但凡关系到她的,都不是你能作主的,你可明白?”
弁庆顿时后背沁汗,赶紧道:“是,是,都该由圣主定夺。今日锦书楼的明灯珠坏了两盏,灯光大暗,娘娘经过时不小心拌到花瓶,就是这件事了。”
“她摔着了?”
“没有,娘娘随后站稳,安然无恙。”弁庆对答如流。其实他当时伸手扶过娘娘,可是他不认为实情以告是聪明之举。横竖阁里当时也没第三个人在,娘娘对神王的态度又一向不好,她不说,弁庆自己不说,这世上还有谁会知道?
“她身手极好,就算失了神力也不可能摔倒。”皇甫铭想了想,“你那花瓶是何时增设的?”
弁庆一怔:“啊,两天前。”怪了,他此前并没有汇报这个,神王怎么知道换了花瓶?
皇甫铭却知道宁小闲失了神通,目力大不如前,不能夜中视物,也在情理。可是上锦书楼的路,姐姐走了三年罢?她那么精明仔细的一个人,又最擅于见微知著,怎么记不住锦书楼里物什的位置呢?
如果说花瓶是最近新换上的,也还说得过去。
“明珠灯是何时损坏?”
“今天早晨,有两只蝙蝠飞进来,咬坏了。”
那就不是宁小闲进去时才弄坏的了:“掌管灯具的是谁?”
“是……”弁庆正要说出属下名字,皇甫铭已经摆了摆手,“算了,我不想知道他的名字,就在山海阁里处决了吧。”
弁庆呼吸都为之一顿,只觉颈口一凉。
他这属下也没犯甚大错,只因为修缮灯具不及时,绊倒了玄天娘娘,神王就要将他杀了!
伴君如伴虎,这几个字果然不掺半点水分。
这当口,弁庆再一次庆幸自己没将扶住娘娘的实情说出,否则恐怕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罢?
“好了,辛苦。”皇甫铭俊面上笑眯眯地,“你也去休息罢。”
“是。”弁庆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皇甫铭挥毫片刻,方才停了笔,喃喃自语:“只是不小心绊着?”
弁庆方才所说的,都太合理了,简直不该起一点点疑心。再说宁小闲去过山海阁一千多回了,偶尔出点意外也在概率之中。
可是这么合情合理,总让他觉得哪里有些儿不对。姐姐可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性子,她在神山里呆了三年,当真老老实实、什么花招都没耍出来?
这反而才是古怪罢?
他望向窗外,目光不由得一凝。
今晚群星璀璨,那光芒疏冷清远如钻石。其中又以东方七宿的星光最为明亮。
唔,却也是太亮了些,光度至少有原先的三、四倍之多,甚至超过了黎明前东方的启明星,可以用“耀眼”来形容了。
这三年里面,东方七宿时常如今晚这样爆发不止。
东方七宿对应的是乙木之力,看来巴蛇不甘雌伏,也是动作不断呢。
皇甫铭眯起了眼。
¥¥¥¥¥
南赡部洲中部,鲁家浜。
这里水泽密布,或面积宽广,或星罗棋布,每到夏末秋初,撑船入水不见人,惟见芦花荡漾、洁白如雪。
王记饭庄离城门口不远,就挨着一片大湖。所谓吃水靠水,它这儿从酿酒的水到红烧的鱼,都取自八十步外的湖里。
这是吃饭的点钟,饭庄里也只有三两桌客人,点的还是不值钱的玩意儿。最近的生意太萧条了,守门的几个粗壮大汉抱着胳膊打盹,任苍蝇停在肩膀上也不动一下。
饭庄的掌柜名字雅致,不过瘸了一腿,所以私下里大伙儿都唤他王瘸子。现在王瘸子就坐在柜台后头,给自己点了一袋水烟,一边听湖边草丛里传出来的啾啾虫鸣。
他默默听了会儿,吐出个烟圈,喃喃道:“人活着,还不如外头这些纺织娘自在。”
“说的是啊,掌柜的。”有个客人听到了,也附和一句,“咱活得时间,指不定还没它长呢。虫子被鸟吃,咱们……唉,或许哪天也进了别人肚皮吧?”
王瘸子哎哟一声:“这话可乱说不得,晦气得紧。有句话叫做一语成谶。”
客人咦了一声:“在你这店里还怕事?”伸手指了指天花板。
挂在二楼的招牌,额外钉上了一块兽头牌子,黄澄澄地,是打磨得光滑的黄铜,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