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牧神念扩展,发现这里的树木虽然葱茏,可是树洞当中没有虫豸,枝头没有鹊鸟,连小溪里也是清澄一片,没有游鱼、没有小虾,甚至连一头水蚊子也没有。
所以,这个场景是假的。
这幻阵已经很接近于现实,却也同样有个难以弥补的破绽——无法拟化出会动的生物。
曹牧当然不会止步于此,不过这幻境甚至在他神念中都相当清晰,比如被怪藤缠绕的、长满了疤节的树干,比如装满了整萼香蜜、等待蜂儿来采的红花。
“有点儿意思。”他喃喃道,从怀里掏出来一只小小的水晶瓶,取其中蓝色液体两滴,滴在自己眼中。
这是他自己炼制的明视之眼,用天外世界一种擅长于幻象的怪物眼泪所制。擅于制造幻象,自然天生就擅于破解幻象。
他眼里有蓝光一闪,紧接着前方的景物立刻就不一样了。
哪有什么郁郁葱葱的丛林?
整座山谷里的植物全变了,高大的树木、芳菲的花朵、千回百绕的藤蔓一齐消失,曹牧只看到自己脚下是连绵的草地,绿草如茵,像绿毯子一样铺满了整个山谷。
其实也不能说“满”,因为山谷正中央有一湖泊,几乎将山谷底部全部盖满。那里的水清澈得几近透明。山谷里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又或许从来没能刮起,因此水面平滑如镜,波澜不惊。
水中央,立着一棵大树。
这棵树的确如乌驮城民所说的那样,金枝玉叶,遮天蔽日,树冠比山峰还要高大,巨伞一般几乎将整个山谷盖满。
树根就长在水里,以曹牧的眼力,甚至还能望见它粗壮的根须直伸入水底的缝隙里去了。
山谷里的景致就是如此,简简单单,没有第二棵树了。
那么,所谓的玄天娘娘在哪里?曹牧还有众多疑问,要找她解答,因此很干脆地提声:“曹牧来访,宁小闲,请现身。”
以他身份和境界,不需尊称玄天娘娘名号。
回音袅袅,回荡在山谷。
曹牧的声量,就是冬眠在地缝里的熊都能被惊醒了,可是这一声问出去却如泥牛入海,静悄悄无人应答。
对这结果,他并不意外,这一声招呼不过是先礼后兵罢了。
为了进军南赡部洲,沙度烈这几年也做足了功课,当然知道玄天娘娘其人。这一位虽说修为只是仙人,做出来的惊天动地的大事却已经数不胜数,远的不提,最近轰动世人的一桩事迹是硬撼了多少年来无人敢挡的九重天劫,以及同撼天神君一起,将满盘散沙的南赡部洲仙宗给团结为战盟,以对抗蛮族的入侵。
说到这里,就有必要提一提战盟发布的种种天外世界秘闻,其中最重要的一样,当然就是突然揭示了天隙的详细算法和资料。即使在天外世界,那也是只有寥寥几人才能保有的秘密,撼天神君夫妇是怎样弄来的?
并且曹牧也听说过,玄天娘娘渡劫成功以后,天地间出现的巨大青木幻象。
青木幻象么,听起来是不是有些耳熟?
事实上,沙度烈拿到隐流资料以后,特木罕接连数日都闭门未出,连廷议都停了。
旁人不知究竟,曹牧心底却跟明镜儿似的。
有些蛛丝马迹,迟早会变作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所以他将增援银沙嘴的任务放到一边,先来寻找宁小闲。他相信,这里或许会有乌谬最想知道的答案!
山谷看上去不像能藏人的模样,除了这棵大树。而曹牧研究古纳图、研究乙木之力多年,对生命的力量远比旁人了解得更深,这时就蹲了下来,细看水面。
他知道,像玄天娘娘这样的大能,就算真地藏身于树中,也不是斩掉大树这么简单的办法可以逼出来的。
曹牧想了想,忽然将宽大的右袖挽到肘部,而后取出一把骨刀,在自己腕脉上轻轻割了一记。
这把骨刀从刀把到尖锋都微微泛黄,显然很有些年头了。不过它能在寻常神器都伤之不得的大巫凶手上破开一个小小的口子,随后有一缕细细的血流淌下来,滴入湖水之中。
紧接着,他的伤口就止了血;再过得两息,连伤口都不见了,皮肤光滑如初。
他的血与其他神境都不同,居然是纯黑的颜色,浓墨一般。
黑血滴入湖中,顿时也像墨汁一样晕开、扩散。
明明只有寥寥几滴,却像倒入了十余染缸的浓墨,又像是有无数墨斗鱼齐齐pēn_shè,将原本清澈的湖面迅速染黑。
那可真叫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紧接着,湖水周围绒毯一般的绿色草地出现了星星点点的黑斑,显然是吸取水分时受到了黑血的影响。黑斑以肉眼都快跟不上的速度四处蔓延。不一会儿,盎然的、生机勃发的绿就被死气沉沉的黑所代替了。
受到影响的可不止是草皮。湖中央的大树因为根须都浸在水里的缘故,更是身受其害,黑斑从根部一路长了上去,开始向粗壮的树干、繁密的枝叶进军。
这株大树分明也想尽力求生,因此枝头上碧绿的叶子一片接一片转作黑色,边缘打卷。未几,飘落水面上,转眼碎成了粉末,无影无踪。
明眼人一看便知,它是将黑血对自己的伤害尽量压缩、转移到叶片上了,希望以这种方式减轻自身受到的伤害。
以这一幕看起来那般眼熟,曹牧的瞳孔也不由得微微一缩。
可惜,神境血液当中蕴含的力量格外强大,他又是闻名天外世界的大巫凶,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