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天望见她乌眸中满满的怀疑,微微一笑:“事发时间可有推断?”
“有,大概在寅时(凌晨三点到五点之间)。”
长天端起糖水吃了一口,觉得不喜,遂摇头不用:“那时候宁大神探不是正在承平楼里拷问我么?我若能派出化身,第一桩要紧事也不是杀掉这两人,而是……”抬头望着她,嘴角慢慢扬起,金眸中写满了古怪的笑意,却不再说了。
而是……?宁小闲眨了两下眼才吃透他话里的含义,不由得满面晕红,啐道:“大清早就说这等荤话,你真不识羞字么!”她知道长天的意思,这人现在识海大门关闭,无法分出身外化身,否则早将她就地正法了,何须这样苦憋自己?
被他这样一闹,她的疑心也淡了,咬箸苦思道:“怪了,乔得鲁为什么要杀章师爷?两人素来无怨,还有些平日里的袍泽之谊。不为怨,难道是为利?”
长天取雪白的软巾拭了拭嘴角:“乔得鲁这人心术不正,一眼就能望出来。”
宁小闲疑道:“章师爷身上有甚他想念墨的东西?咦,莫不是养魃之法?”
长天笑了笑:“大有可能。这法子于你我无用,于凡人却是登天之梯。加上养出来的魃对主人忠心耿耿,凡人境界再低也不须担心它反噬。”
“那么,又是谁杀了乔得鲁?章师爷没有这样的气力和手段。”
他漫不经心道:“荒郊野岭,何事不可能发生?莫忘了这案子里还有个主角始终没露面。”
“还有个主角?”她想了想,目光渐亮,“你说,逃走的那具古魃?”
“和救走他的人。”长天补充了一句,不愿她再在这等琐事上耗费脑筋,遂站起来凑近她道,“让我瞧瞧你的神魂是哪里出了问题。”昨晚原本就该替她检查的,结果发生了那点儿小波折。
雁沙岗大战之后,她约莫在二月就搬到饶平城来,随后就陷入了长眠当中。选取这地方静养,首先在于她和长天的魂伤均重,如果随着隐流返回巴蛇森林,那要先耗费数月时间,不若就近选个安静小城扎根下来,缓慢疗养。
所谓“闭关”,其实也不一定非要一头扎进深山老林、摩崖石洞嘛,在人间一样可以。饶平城地势开阔,申春堂构承平楼的视野极佳,夜里只要开窗就能望见漫天星光。并且她事先也差人打探过了,饶平城这地方不常下雨,一年里天晴的日子占了多数,那也就意味着夜里有群星闪烁。而无论是她还是长天,由于神魂深处皆带上了乙木之力,所以都需要每夜沐浴在东方七宿的星光之中,以增进自身伤势的愈合。
她自二月睡到现在,中间只醒过来一次,这是第二回苏醒。头疼欲裂的毛病虽然已经基本痊愈,却出现了新的麻烦:
她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
具体来说,经过了大半年的休养,她只有上半身能动,腰部以下依旧是不听使唤,无论她怎样努力都无用。她一度怀疑是肌体出了问题,可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丹师,检查了骨骼、筋络、关节、肌肉乃至血液,都是完好无损,甚至因为沉睡期间一边吸取星光之力,又有巴蛇功法依旧自主运行的缘故,身体反倒比半年前还要坚韧强固。
毛病不在身体上,必定就出在神魂上了。
这却是她无法自查的领域。涂尽不在,只有长天能为她施术。所以哪怕现在她并不喜他靠近,也只得默许了。
结果这家伙还很恶劣地直接将她抱起来,自己抢了座椅坐下,才将她放回腿上。她待要挣扎,他已经摆出严肃脸:“安静!”
这般仰人鼻息的时候,她也只能憋屈着闭上眼不看他,樱唇微微噘起,这自然是给气的,落在他眼里却觉得指尖发痒,很想伸手去抚。他抑着这冲动轻咳一声,轻轻按住她太阳穴道:“入定放松,莫要多想。”
她这等修为了,不须他交代就已经调息入定,随后感受到长天的神力探进来,轻轻扫过她的神魂,仿若阳光般温暖。
两人无论神力还是魂力,都是相生相契,她自然不会感受到半点不适。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长天才收回了手,凝神沉思。
他面容肃穆,宁小闲也不敢打扰他,只得静静蜷在他怀里。
良久,他突然动了动,手又重新放回她腰间。
她的小腰纤细,他只用双手就能合拢圈住了,当真盈盈不堪一折。初秋的衣裳料子很薄,她立刻就能感觉到他手掌的热度,他的指尖又抚着她敏|感的肌肤,轻轻勾了两下,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却有一阵儿酥麻悄悄撩到她心底去。
两人毕竟已经很久不曾亲热了,她微微一颤,正要将他作乱的手拨开,却听他道:“你的中枢魄根底受损,这要费些手脚了。”
“中枢魄”三个字入耳,她不由得一惊。其实她隐隐也知道自己神魂出了大麻烦,否则她也从涂尽那里学来魂修关于养魂的神通,又有都伏末学识相助,断不会养了大半年还不见痊愈。
魂魄是这世界上最金贵的东西,人有三魂七魄,彼此的重要性不等。就算是凡人,少了一魂一魄也还能行动,如章师爷那样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魂魄被人抽走了。可是七魄之中,中枢魄为重中之重,主管人的行动。它要是受了伤,人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就会出问题,她没忽略长天说的是“根底受损”,伤在中枢魄根底,无疑是更严重了。
她心里害怕,低声道:“我还能走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