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州北部。
饶平城是个小城,人口不过两万,城外水土丰美,湖泊溪流星罗棋布。
梧桐树的第一片黄叶,早在十日前就已经飘落下来。这几乎是个暗号,也就在这么短短几天里,萧瑟寒风四起,满城林木披金。
雍和州在中州以南,可是这么优越的地理位置,也挡不住秋天的脚步。
饶平城外湖泊众多,能耕种的土地就少了,走到这里看不见金灿灿一望无际的稻田。不过金秋时节,饶平人有另一样进项,却是其他地方的人都比不了的:
饶平城外最大的四片湖区中,盛产本地独有的一种湖蟹,称为石楞。南赡部洲中部民间富庶,吃蟹早就蔚然成风。因其分布的地理位置不同,老饕们将蟹的种类分作六等,一等是湖蟹,二等是江蟹,三等是河蟹,以此类推。而石楞又是湖蟹中的上上品,脂肥膏香,啜一口余味无穷。
秋风起,蟹脚痒,眼下正是捕蟹最好的时节。饶平城的渔民捕蟹更是有自己一套沿用了不知多少年的办法,他们在湖泊浅滩处设置拦阻螃蟹的竹簖,在篓里放上螃蟹最喜欢吃的死鱼烂虾和螺、蚌、蠕虫等饵料。贪吃的肥蟹就会顺竹帘子渐次爬入弯曲回龙的竹栅栏,直至越陷越深进入篓内,束手就擒。
这种法子一天可捞蟹数百斤,如今是黄金时节,渔人都是全家出动,捞上来的蟹即刻就要捆扎、浇水、入筐,迅速卖送出去。这里离中州很近,所以那里的酒楼和堂馆,都是钦点的饶平石楞蟹来做菜下酒。
湖边十来家渔娘聚在一起干活,免不了蜚短流长,从城东的老鳏夫娶了新婆娘,一直到城南刘员外的夫人的大表哥的二侄儿在外头偷腥,七嘴八舌都说了个遍。
这时又有人起了个头:“昨晚城里又死了个人,是城主家的二姑爷。”
四下里一片抽气声,众妇人不由得看了看背后,仿佛这湖滩上有恶鬼藏身:“不会吧,第四条人命了!这回连城主家都遭了殃。”
先前说话那人小声道:“千真万确!我小婶子在城主府里做事,亲眼看见二姑爷的死相,当真就和先前死掉那三人一样,满面笑容,身上却没血没伤口。不过这回他是衣衫不整。”
另一个渔妇接口道:“都说城里有女妖作祟,专吸男人精气!”
她声音尖利,正提着两篓湖蟹丢过来的男人瞪了她一眼,斥道:“嘴没把门儿,不知死么!城主的姑爷也是你能随便编排的?”
再愚钝的乡下人都知道,“吸男人精气”这几个字意味着什么,那即是说城主家的姑爷在外头偷腥。要是让人传出去,自己家怕是要倒大霉。
这渔妇也想通了,打了个寒噤不敢再说。
就有另一个绑蟹的女人起了个由头:“你们可知道,城里陶然居的刑大厨,被请到申春堂构了?”
陶然居可是城里最好的酒楼,众妇面面相觑:“刑大厨不是陶然居的看家大厨吗,他若是走了,谁还上陶然居吃蟹?”另有个黄皮肤的渔妇道:“申春堂构的主人,居然也爱吃石楞?”
先前开口那渔妇道:“那就不晓得了,刑大厨和我男人交情好,前天喝酒喝高了,说了些申春堂构的事情。那里花费了重金请他去,据说让他从八月干到十一月,别的菜都不须他动手,只要拿石楞变着花样做给主人吃就好。”
“那他可见着了申春堂构的主人?”
“这倒没有。他每天上工都从大宅后面的侧门进去,直通小厨房。做好的饭菜,自然有下人端出去。他也就在申春堂构的园子和后山逛过几回。你说连山带院那么大的一个庄子,里面仆役都没几个,夏天进去都阴森森地好不瘆人!”
另个渔娘道:“申春堂构的新主子有人见过了,据说是个女人。”
这一下将大伙儿的兴趣都勾了起来:“谁?”
“瑞盈布庄的老板娘。她做衣的手艺好,今年夏天就被请到申春堂构走了一趟,给主人量体裁衣。据她说,这堂构的女主人长得可水灵了,大眼睛东瞟一眼、西瞟一眼地好不勾人,看她那手、那脸、那脖子,都白得发光,跟刚挤下来的羊奶似地。”
众妇人都吃了一惊:“居然是个女人!”
“是啊,那布庄的老板娘也不知道给多少女人裁过衣,回来都夸不绝口,说那女人的皮肤好得出奇,嫩得可以掐出水来,腰儿细细一只手就能捏住,p股却是又翘又圆,真是男人的恩|物。”这渔娘有意停顿了一下,才咳了声清嗓子,“可惜她是个瘫子。”
这一回又是峰回路转:“什么,瘫子!”
渔娘高高昂起了头:“可不就是个瘫子?她连站都站不起来,想坐上椅子还得侍女来抱。”
“啊,走不了路啊。”
“真可怜,年轻轻轻就瘫了。”
“剩下那几十年也不知道要怎么过。”
“难怪她总躲在庄子里不出来露脸。”
众渔娘七嘴八舌,脸上却都有一点点如释重负。呼,只要这不知来历的女人是个残废,她就算长得再好看、手里再有钱、能请刑大厨单独上门给她做菜,这又有什么用?一个瘫子能有男人中意么?
这时,静静听了许久的一个渔娘突然道:“对了,我十五天前半夜起来如厕,望见苗老二穿过小树林,去了申春堂构的后山。”
她这话说出来,众妇人齐齐住嘴,随后互望了几眼,脸上又露出惊恐之色。
这时有个女声从后面传来,吓了众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