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此时,殿中传出一声暴喝:“手下留人!”随后一道人影疾闪而至,一把扶住了她,再熟悉不过的仙力顿时渡了过来,在她全身游走。
这人,自然就是她的道侣,萧寄云。
也不知他与阴九幽说了什么,她心头无形的痛苦突然停止,这才能微微喘上两口气,当即抬头去看丈夫,却见他面上肌肉不住跳动,随后扬起手掌,“啪啪”两声,抽了她两记耳光!
他夫妇素来举案齐眉,结发千余年来,只偶尔口角,萧寄云平时从未有一指加身于她,更别说是扇上这么重的两记巴掌了,几乎连她的下巴都打掉。
然后她就听到他痛心疾首:“你疯了,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赶紧立誓,将这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原本位列广成宫五尊者之一的狄致远,也是因为首先对宁小闲动手又败露了,这才立下毒誓将过错都引到自己一个人身上,从而避免了盟约的破裂。他现在要她做的,就是依样施为。
“我自然知道。”靳丝雨心口和脸上俱是火辣辣地疼痛,却轻笑出声,“我打破了大陆盟约,撼天神君可以出手了。”
萧寄云险些又是一巴掌打过去:“妇人之妒!你身为广成宫尊者,怎不为门派尽忠,留一脉香火!”
靳丝雨蓦地抬头凝视着他道:“留下什么香火,毒火么?广成宫被阴九幽和这孽种把持,已是连根都烂了,不若一把野火烧个干净,日后才有新芽萌发。”
萧寄云气得颌下胡须都抖了,几次抬手想要击出,终究没有打在她身上。靳丝雨幽幽道:“我和撼天神君定下协议,只要除去这两个罪魁祸首,他就给广成宫留下一线希望。撼天神君从来一言九鼎,我信他,倒胜过这些人。”
众皆哗然。风闻伯嘶声道:“大尊者,她说得再冠冕堂皇也是叛徒,早和巴蛇串通好了,里应外合打破盟约!”
靳丝雨却不理他,只望向萧寄云微微一笑:“萧寄云,你是身在局中,一直看不透、放不下的只有你而已。其实只要广成宫能从妖人掌中脱控,你我死了又有无妨?你何不、何不就此放手?”
她痛得面部肌肉都扭曲,却笑得格外超然。萧寄云望见她这副神情,难过得无以复加,却惟有咬牙道:“你一手造成现下局面,乃广成宫千古叛徒,惟有一……”说到这里,心头剧痛,几乎说不下去,“惟有一死,才能谢罪!”方才他与阴九幽力争,直到声明会亲自处置她,这个妖人才同意袖手旁观。
他缓缓抬起了手。以他的气力,就算靳丝雨是仙人之身,被他拍中头顶也是天灵盖尽碎而死的局面。
可是举起来的手,带着常人难见的颤抖,却迟迟落不下去。
靳丝雨伸手将额前发丝挽到耳后,嫣然道:“不必,既然横竖都是一死,我愿为广成宫战死耳。”她与撼天神君的协议是一回事,她身为尊者,应为广成宫力战到最后一口气,却又是另一回事。
此刻外头天色大亮,终有微光穿过浓雾透了进来,将她的面容映得更加秀美清丽。萧寄云望着这张相伴千年、熟悉得几乎要忘却的面庞,只觉从未有一刻这样爱她,又从未有一刻这样恨她。
这时,他心底才有一个声音悄悄说道,或许,仅仅是或许,当年他与风家三小姐的幽会,实是不该。
他的手,不知不觉放了下来,风闻伯大急:“大尊者,怎可听信她的话……”他这父亲,就是心地不坚,太过动摇。可是话未说完,就看到萧寄云目光扫来,带着森森寒意,不由得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就在此刻,一直束手旁观,插不上话的金长老突然道:“怪了,外头为何平静若此?”
盟约已破,联军的仙人自可以出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半点动静?
萧寄云勉强收束心神往镜像看去,果然望见“苦”门外头,联军正抢救被冰莲所伤的兵员,一切看起来紧张、有序,也……平静得诡异。
联军的仙人呢,为什么还没动手?下一秒,萧寄云瞳孔骤缩,惊道:“不好!隐仙峰被浓雾包围,他们若想进来,首先就得……速速警示尸陀舍!”
仙人境修为还无法穿过浓雾的阻隔。能为他们打破大阵、驱走浓雾的,只有神境!
话音未落,已有一名伸手指着音泉道:“看,看……”能站在这里的,修为至少都在大乘以上,算得是见惯风浪,这人却还是被骇得上下牙关都微微打战。
此刻,镜像显示隐仙峰脚下,有异变陡起,山野震动。
众人目光都聚焦过去,一下都凝住了,虽知大陆盟约被打破必然招徕这样的后果,然而现在真正亲眼见到了,却只觉嗓子里一阵阵地发干发苦:
“那……那莫非就是……?”
#####
当阳光穿透巴蛇森林茂密的枝叶,垂下千万缕金丝的时候,有一支商队刚刚抵达了隐流为外来客人开设的商栈区。
这商队来自南赡部洲西南部的一个小宗派,也是隐流的附庸仙派,这一次运来的是领地里的特产,称为菹佗。这东西乃是褐色的水生药物,纤细柔长,在水里载沉载浮的时候犹如死人头发,所以又有个别名叫“鬼发丝”,不过这东西是炼制多种丹药必备,并且还只在特定的几个咸水小湖里生长,因此也是隐流指定的货品。
这队里就有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趁着商队卸货的时候,一骨碌就往林子里钻,唬得领队一把抓住了他袖子道:“二少爷,这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