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停下手的时候,金玉笺已经被他叠得方方正正,如同一个小小的方胜。
“她又食言了,至今都未归。”他居然叹了口气,然后将这方胜交到池行手中:“若她回来时我已不在,将此物交给她罢。”
“她”指的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池行心里“喀嚓”一声响,顿时浮起了极不祥的预感。什么叫做“我不在”?这已到了落幕之战的最后关头,神君却要去哪里?
可是他一抬头,见到长天盯着自己,目光炯然,显然不知道自己多问,于是话到嘴边也只好咽了回去,应了声“是”,将这小小方胜接过来小心收好。
“今日所言,不可为第三人知。”长天望了他一眼,淡淡道,“下去吧。”
这一天,无论是联军的主帅营帐,还是隐仙峰上的留仙殿,都安静得没有一缕人声。
……
歇了足足有十个时辰之久,三军将士的精气神儿俱都饱满,心大的妖怪甚至美美睡了一觉下来,联军的中军大帐才发布了新的命令。
这命令简短得只有两字,却是杀气腾腾:
进攻!
“生”门和“老”门已破,接下来公孙展推算出现的应该是“病”门。然而浓雾翻滚之后重新现出来的大门,却是通体漆黑,连白天的阳光照在上面也似乎被门框吸收掉了,半点也不反光。
恰逢大军休整,公孙展也有更多时间琢磨这个阵法,并且还派了两组人进去探路,最后才发现自己推断错误:这根本不是“病”门,反倒像是应该排在了最后的“苦”门。
这个意外让公孙展蓦地警惕起来。阵法如棋局,一步走错就是步步皆错。哪怕他事先做了大量准备,可是误将“苦”门当作“病”门,那就说明这阵中一定有些机窍他没能弄明白,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此刻又逢夕阳西下,层霞尽染,广成宫的浩荡群峰都沐浴在温柔的红光中,仿若人间仙境。这景象只有亲眼所见,才能感其壮美。
公孙展应长天召见而来的时候,这位神君却是负手站在帐外,眺望群山美景:“你这一次带十五万人进去,能破阵最好,不能即出,不可勉强。”
十五万人!这要是他判断失误,可就是足足十五万精兵悍将全军覆灭!公孙展一惊,顿觉压力山大,虽仍出声应了,终是心头忐忑,忍不住将自己的忧虑说了。长天听完却笑了笑道:“无妨,你依令行事即可。这接下来的战局还有变数,却与你等皆无关了。”
以他的身份,说出来这样的话自然有镇定人心的力量。公孙展抬头,恰好望见他高大的背影不动如山岳,自有难以言喻的威严,不由得心里一松,那丝丝缕缕的不安居然沉淀下去,再不浮起。
长天听见他特意放轻的脚步慢慢消失在远处,目光却落在眼前山毛榉的叶片上。青翠的叶片被啃了个小洞出来,若是再凝视细看,当会发现嫩叶的背部伏着一只白色的小虫,正踞在那里大嚼。此时距离插翅难飞领域的消失已经过去了七、八天,而这世界上的生命又实在是顽强至极,只这么几天的功夫,就已经陆陆续续有小动物重新搬入了广成宫群山之中,试图再度繁衍生息。
这只小小的虫子,大概才出生没有几天。长天默默看了它片刻才伸手一指,即有一股无形之力将它从叶片上攫出来,抛掷到半空当中。正好此时有一头小巧的黑冠椋鸟从空中掠过,见猎心喜,于是拍动翅膀飞过来,一下将这虫儿衔在嘴里。
不过长天扔出这虫子的角度异常刁钻,居然是险些落到一片蛛网当中。可想而知,这头椋鸟冲下来接住了虫子,翅膀和身体就免不了要代替它接触这蛛网。
这蛛网看起来也就是比普通的蜘蛛网大上两号,蛛丝粗上两号,这鸟儿万万没想到,自己将翅膀扑腾了个够,居然才将蛛网挣出个小口子来。这时候蛛网的主人当然是急匆匆赶过来,却是比餐盘还要大的蜘蛛,通体覆盖着绒毛,八条腿因为异常粗壮,看起来就有些短了。它抵达之后也未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立刻跳到椋鸟身上,将长达一寸的毒牙扎入小鸟身体当中灌输毒液,随后喷吐蛛丝,将猎物层层裹起,包得更加牢靠。
过不了几息,这鸟儿就不动了,被缠得像个大号的蚕茧。
大战将起,长天居然很有耐性地站在这里,从头到尾看完这一幕,才低声道:“鸟为食亡,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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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万人是什么概念?即使在南赡部洲中部,许多小城的人口规模只有十万人。十五万人,那是已经超越了一个城市的居民总和。更何况,这是十五万员妖兵、修士,集结起来只见乌泱泱一片,连头顶滚滚蒸腾的气运都浓烈得有若实质。
便是这样的十五万精兵悍将,浩浩荡荡地开进了“苦”门之中。
……
联军的动向,自然引起广成宫的注意。不过音泉之畔众人云集,独独少了风闻伯的身影。
有人望着水中镜像,忧心忡忡道:“‘苦’门之内的范围,比‘老’门又要大出至少七、八倍,不知道能拦住联军多久。”
再看众人面色,皆有戚戚,显然前两门被破的速度太快,令他们对这五仙灵阵都不大看好。
多日过去,金长老的断舌已经长齐,此刻沉声道:“先人留下的大阵,不该如此不堪一击。我看掌门还有后手才是。”就算他们这些人资历不足,但几位尊者却应该对门派传下来的护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