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不是萧寄云一合之敌,若非后者盛怒之中仍记得手下留情,恐怕现在地上躺着的已经是死尸一具了。
众人色变,都不敢言语。真仙毕竟还是真仙,哪怕萧寄云所为失了人心,仍然无人敢撄其锋芒。
这时有人心里就泛出来古怪的疑问:那日在门派边界,明明宁小闲已经被大尊者拦在边境了,她充其量也就比地上这个倒霉蛋的修为深厚一点点,为什么连大尊者都无法将她擒拿下来?
人群中还是站出来一个窈窕的身影,走到伤者边上将他扶了起来,一边对萧寄云道:“大尊者息怒,他不过是心忧门派前途,说话失了分寸,您莫要与他计较便是。”这人却是宁小闲的老熟人,多宝阁的阁主妙天雪。她掌管广成宫的丹药生意,长年与外界打交道,口齿比起这些枯坐参道的修士不知道伶俐多少倍,说出来的话也婉转不知道多少倍,“您若是担心将掌门送出去有碍门派脸面,说句不当的话,这也是有办法解决的……”
虽然罕见,但广成宫历史上的确也真有中途更换掌门的例子,那便是要超过半数尊者首肯方可。目前广成宫有五大尊者,除了狄致远被收入神魔狱,还有四位,只要其中三位点头允了,风闻伯即会被剥除掌门之位了。
萧寄云阴森森道:“你也知不当,还要说出口么?”
金长老走上两步,躬身道:“请大尊者三思,请大尊者为广成宫保下万年基业!”
余下众人皆随着他的动作弯下了腰,齐声道:“请大尊者三思,请大尊者为广成宫保下万年基业!”
这许多人动用了神通,声音整齐划一,不仅回荡在殿堂内,甚至穿墙过道,一直传到了数百丈外。
萧寄云为难了。
这群人面上恭敬,这行为却是形同逼宫。他必须有所回应。
广成宫毕竟不是隐流、奉天府那样成军队建制的妖宗,从上到下等阶森严,领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这等人族的传统大派,依旧是以师徒位分传承下去的形式,哪怕是萧寄云也无法将这里变作一言堂。就算在这里受到他真仙之威的逼迫,这群长老们没有马上哗变,可是在接下来的血战中出工不出力,或者消极怠工,那广成宫又能扛多久?
可是他心知肚明,交出去风闻伯对战局并无帮助,联军绝无可能放着到嘴的肥肉而不吃。眼前这群人难道不知道吗?可问题在于,修仙者的本性即是自私顾己,说得难听一点,死道友莫死贫道,反正被交出去送死的又不是自己,何妨一试呢?
因此在三军齐齐逼上门的时候,南赡部洲的人族大派广成宫内,居然就出现了要将掌门交出去换取对方的退兵这样荒诞不经之事。萧寄云想要嗤笑一声,奈何脸上肌肉僵硬,哪里笑得出来?
偏此时有个声音冒了出来,在一众赞同声中显得很尖锐:“大尊者,不能答应了撼天神君的条件!”
众人一起转头,望见说话的是青袍男子,个子矮小,身板却甚壮实。他不理旁人的怒目以对,提声道:“无论风掌门是不是掌门,将他交出去都不妥之极。”这人是晴满峰长老座下的参议,见他开口,其上司晴满峰长老也是一呆,随后想喝骂他闭嘴。可是萧寄云已经望了这人一眼:“卞秀,你这话何解?”
“隐流、奉天府和朝云宗是以讨伐妖人的名义发动这场战争。”参议这个位阶在其他仙派是没有的,广成宫常年派出修士镇守北线,才特设了这个军职出来,以辅助治军。现在卞秀得了机会就侃侃而谈,“这自然是他们单方面的宣告而已,大陆上都道他们不过找个由头,只为师出有名。可是我们现在将风……掌门这么一交出去,岂不是就坐实了联军对我们的污蔑?岂非就默认了广成宫和中古大战的妖人沆瀣一气?那可不仅仅是颜面扫地之事了。”
他说得自然有些道理,广成宫这样的万年大派,那是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的,萧寄云到现在仍然坚持广成宫负隅顽抗,用的也就是这条奥义。可惜卞秀相比这里的广成宫元老,实是人微言轻,所以晴满峰长老大袖一拂,就将他蹬蹬蹬甩出去两丈,瞪眼道:“闭嘴!”若非这里是萧寄云的居所,他都想生劈了这个捣乱的家伙。
金长老沉声道:“大尊者,时不我待。离联军下一次举兵来袭,必不会久了。”
萧寄云心乱如麻,却听卞秀在一边冷笑道:“如果交出了风掌门,对方还不愿退兵,诸位长老打算怎办?”
这话说出来,众人俱都沉默下来。
要广成宫门人自行投降,开山门迎敌人入场,那是万万不可能之事。即使他们这些长老,也是要死战到底,直到流尽最后一滴鲜血为止。若是连先辈留下来的基业都丢了,他们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可是万不得已,谁愿意死?人越老越惜命,在场的哪一个不是身份、地位、修为俱在,不都盼着有一日得攀大道么?最后还是吾长老艰难开口道:“这个,还是可以和隐流磋谈的。咳,大尊者不也希望将这场战事拖延下去么,如果两方能坐下来商讨,岂非也正中大尊者下怀?”
萧寄云不气反笑。原来这些人早都算计好了,将风闻伯送出去,就算联军不会因此而撤军,但广成宫已经表现出了诚意的示好,这就方便下一步谈判。谈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