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个儿变成了这副模样,汨罗居然毫无反应,就保持着望向树下女子的姿势,面部神情呆怔,竟是连眼珠也不转一下。
就在这时,身后一颗榆树稀疏阴影覆盖的地面中突然悄无声息地蹿出一个人来,行动若幽影般鬼魅,速度却是其快无伦。奇怪的是,明明是身处这样高速的运动当中,这条影子却偏偏给人一种极端静谧的感觉,就像飞行的蜂鸟,明明双翅扇动的频率已经超过肉眼可见,却能将己身牢牢定格在半空中,静若油画。
这个人影也是一样,他扑出来的路线都极柔和,让人生不出半丝受到威胁的感觉。可就在眼都未来得及眨一下的功夫,他手中一对分水刺就已经戳到了汨罗后颈。
这对狭长的刀身上闪着微弱的黑光,刀气延伸出来半尺多长,几乎离汨罗只有不到三寸距离,只消再往前一送,就能将那尚且稚嫩的小小脖颈刺穿!
幸好汨罗身边还站着宁小闲。
她战斗经验丰富,汨罗甫一出现这样的异状,她就提高了警惕。这人影虽是从背后来袭,却也逃不过她的感官。事态紧急,她也来不及多想,伸手就去抄汨罗的小身板。
刚刚碰到他的身体,她就觉得脚上一紧。以魂力扩展开来的神念略一扫视,才发现两人脚下的地面不知什么时候都浮起了一双枯瘦干瘪的手臂,一下子牢牢拽住了他们的足踝。这种夜游神当然敌不过她的力道,她只要再加把力气就能挣开。可是它这么一拦,终归是耽误了宁小闲的救援,也因此给执着分水刺的身影争取到了一点点时间——能将分水刺扎入汨罗脖子的时间。
魂体没有要害,但同样会受伤。只要受的伤势过重,同样会消散无踪。没了魂体,存在于现实中的肉身也只是一具无主的皮囊而已,除非像巴蛇身躯那样能够重新孕育出新的魂魄,不过那也是无数年之后的事了。身后这人自信满满,分水刺上还附了别的神通,只要他一击竞功,那么此刻弱小的汨罗必然抵不住这样的伤害。
在梦中世界,魂魄的强弱几乎是形于外的,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费了这么大功夫将汨罗缩小成六岁模样,为的不就是杀他更方便?
宁小闲自然也知道汨罗此刻没有还手之力,偏又被夜游神阻了一阻,偷袭者的刺尖几乎已经扎到他白晳的皮肤上,并且这一刺又快又狠,劲道拿捏得妙到颠峰。她近战经验丰富,能看到对手这一次攻击居然还有力量隐而不发,显然就算她成功格开的话,后面又会有三、四种变化如影随形地爆开,她再怎样格挡,也是陷入被动。
对手好不容易布局成功,必然要趁着汨罗心魂失守来取他性命。他们的杀着,绝不会只有这一下。
间不容发之机,她将汨罗用力回拽,他足下夜游神禁不起她这么大的力道,双臂喀喇一声断了。与此同时,她身躯右倾,挡在了汨罗身后!
她这一下扑出带着决绝之意,速度也快得不可思议,几乎是以身体去就刺尖。偷袭者没料到她有这般反应,分水刺已经从她右背直直刺入进去,前胸穿出,也再没甚后续变化能施得出来。
同时匕首獠牙滑入左手,她身体移动时并未回头,左手向后一掷,凭着记忆将这短匕当作暗器向后投出。她已计算了自己移动的角度,手劲和角度同样刁钻,这一下出手迅捷无伦,匕首转眼就射到偷袭者胸前。
正是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偷袭者右手武器被制,偏这匕首上还有淡淡青光闪烁,显然徒手不好接下。他若再欺身而上,胸口恐怕要添一大洞。微一权衡利弊,他也只有立刻后退。哪知这匕首中途陡然加速,他退得再快,胸口还是被扎了一下。
随后这匕首就消失不见。
此时周围的环境已然大变。红墙绿瓦的小楼、平整的青石板、婆挲的花树,俱都在这么眨眼的功夫消失不见。定睛看去,几人所站之处居然变成了一处狭小的院落,厢房塌了半边,院墙破败不堪,树木尽皆枯死,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住过了。
这才是此处的真面目!
最要命的是,院子四壁已经爬进来无数个黑乎乎的身影,潮水一般向着二人冲来。这德水城人口不过十万余,哪来这么多夜游神?这念头在宁小闲脑海中一闪而过,却不及细想,微一抬头,天空也有无数黑影攒动。
往天上而去的路,看来也被封住了。
若在现实当中,凭着满身神力,她包管这些腌臜东西有多少死多少,然而在这梦中城中,她的力量实在不富裕啊!她又重新体会到了初入仙途时那种力量捉襟见肘的感受。
出乎偷袭者意料的是,宁小闲一招迫退他之后,居然不往最近的矮墙突围而去,反倒借着他这一刺之力,抄起汨罗往前冲去!
她竟是笔直地冲入小院中央,也即是将要遭受无数夜游神攻击的正中心!
这人也不由得怵然动容。往最安全处逃生,是每一个生物体自有的本能。她在电光石火之间,居然还能强行抑住本能,作出最正确的选择,实是头脑清醒、心计机巧到了极处!
不错,她若是带着缩小版的汨罗往外逃,说不定一时也能冲出这包围圈。然后呢?
她不过一人,魂力又相对弱小,就算逃出了这里,却又要如何面对接下来铺天盖地的攻击?这梦中的德水城是阴九幽的地盘,怎样看来她都不会有胜算。
所以她立时就作出了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