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君,那个大司马娘亲看着是不错的,就是杀的人有点多,看起来有些吓人,但是配你,那真是极好的。”
秦司睁开眼睛的时候,耳边传来女人温柔劝说的声音,像是他曾经去过的江南,那里的人说话都是温言软语的,让人听着舒服极了。
他看了周围一圈。
这是一间不怎么宽大但是布置极为精致奢华的房间,金色雕花漏的窗棂,古老檀木制的地板,雪白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看起来价值连城的马踏春花图,阳光从门外照进来,暖洋洋的,他坐在由金银制成的四方扶手椅上,侧眸看见一块金蝶戏牡丹屏风,上面无论是蝴蝶,还是牡丹,都是用金线一针一线的刺就而成。
“而且重要的是,大司马如今深受皇帝器重,你嫁给他为正夫,吃喝穿戴的稍微收敛点,倒是也不怎么愁……”
秦司看向女人,女人梳着一头朝天髻,插着玉簪,穿着一身白色襦裙,外罩蓝色外衫,眉清目秀,唇色嫣红,脸蛋温婉大方。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溺爱而无奈,又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
秦司嘴唇蠕动了几下,摩挲了几下袖角,舔了舔唇瓣,低声道:“我知道的,我会嫁出去的,哪怕我不喜欢他,我也要嫁给他。”
听到他的回答,女人露出了又是心疼又是欣慰的表情。
她知道这样是委屈了她的邵君,可是如今谢家的确是快要衰败了,只能靠邵君和如今的宁大司马的娃娃亲,才能阻止谢家衰落的趋势,维持目前的稳定。
为了谢家,只能牺牲他的邵君。
好在邵君这个孩子虽然被宠着长大有了些坏习惯,但是本质还是善良孝顺的,愿意嫁给那个传闻里杀人不眨眼深不可测的人。
宁邺。
尽揽南朝军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连皇帝也要忌惮七分的人物。
他曾经大肆屠戮朝臣,当着皇帝的面,可以指鹿为马,而皇帝,只能忍气吞声……
他的邵君嫁给这样的人,不知道是福是祸……
纪文筠忽然担心起来,她真想现在就送她的邵君离开,可是她也知道,送出邵君,谢家不仅会面临灭顶之灾,而她从小娇生惯养的邵君,也定会无法忍受那颠簸流离之苦……
没有锦衣华服,没有珍馐美馔,他的邵君,离开了这些,如果活下去?
她只好将那些话全部吞进肚子里,静静等待着成亲的那一天到来。
……
成亲那天,天空很是晴朗,双春兼闰月,正是难得的良辰吉日。
秦司被丫鬟奴婢们服侍着穿上红衣,他坐在铜镜面前,身后的纪文筠为他梳发。
这具身体的头发说长也不是太长,说短也倒不是短,扎起来高捆的时候,恰好弧度的及腰。
头发被纪文筠散开,木梳在发中穿梭,秦司看着铜镜的人。
十七八岁的少年,身材纤瘦,长着一张雌雄莫辨的脸蛋。
口如仰月上朝弯,齿白唇红似抹丹,丹唇翳皓齿,秀色若珪璋,眼似清扬,发如墨锻,若是弯起眼睛一笑,便如同天上的新月,熠熠生辉,一顾倾城。
谢邵君,南朝的公子榜首,女子也极少有能与之媲美的存在。
在南朝,无论男女,都可以随意嫁娶。
唯独身负官职之人。
低官职的只能嫁给高官职,为了维护南朝的等级统治,若是高官职的嫁给低官职的,便是冒犯祖宗礼教,夺其官职,流放塞外。
红色的发带系在披散的墨发上,纪文筠半蹲下身检查了一遍嫁衣有没有疏漏,确认没有后,她才松了一口气,为她的邵君戴上面具。
这个面具,将会由宁邺,亲手取下。
面具十分的精致薄巧,采用的全部是纯金,勾勒的银边用的也是银子,镂空雕刻复杂的手艺加上对金银的纯度严格的需求,这个面具可谓是价值连城。
“嫁给大司马后,千万不要害怕。”纪文筠低声嘱咐着,然后握着他的手安抚似的一摸,轻拍,“你是他的正夫,他是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我给你的嫁妆足够你挥霍,但是也要省着点,万一出了什么意外……”
“邵君啊,你千万不要惹大司马生气,你的脾气我最是清楚不过,可千万不要为了逞一时之快,丢了性命。”
秦司没有说话。
纪文筠叹息一声,拉着他的手走向了外面。
外面吹罗打鼓,谢邵君的父亲,几个姨娘,兄弟姐妹们还有老爷子都在外面守着,看到谢邵君出来,纷纷点头。
几个姨娘表情复杂,那些兄弟姐妹一边幸灾乐祸一边嫉妒羡慕,至于谢邵君的父亲和老爷子,则是表现得很欣慰得样子。
毫无疑问,他们很宠谢邵君,因为谢邵君是嫡子,因为谢邵君是南朝的公子榜首,因为谢邵君是整个谢家血统最为纯正的孩子。
在他们心里,他们疼了谢邵君这么久,谢邵君站出来嫁给宁邺保住谢家的荣华富贵,是很应该的。
虽然心里会有愧疚,但是那愧疚,总是比不上家族的荣耀尊贵。
秦司对他们这种做法看得很透彻,他也没觉得有什么好不好。
被纪文筠一路扶着出了小院,穿过回廊,踏出谢家大门,上马的时候,秦司回头,看见纪文筠眼里流出泪水。
她正看着自己,看到自己转头,连忙擦去眼泪,露出笑容。
秦司呡唇,把头转了回去,驾起马在宁家来迎礼的奴仆中,带着自己的奴仆还有一个秀气的小书童浩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