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娘真会不懂?”姜采青已经嗅到了些阴谋的味道,脑子里某个疑惑的关节,似乎有冲关打通的感觉了。她坐直身子,放下汤碗说道,“你们记得吗?绿绨那件事,周姨娘自己说去前院书房找《神农本草经》看,前几日好像又去书房拿了本什么内经,一个整天唠叨什么药性十□□十九畏的人,真会不懂吗?可是——”她迟疑地顿了顿,“我只是不明白,周姨娘害我做什么?她明明十分重视这个孩子,处处体贴入微,整日关心我的饮食起居,实在不像是假的。”
智者近妖,大善近伪,姜采青相处以来,并不觉得周姨娘是什么大善的圣人,一个人忽然对一个本来陌生的人太好,全方位的好,好的叫人别扭,本来就让人不安了。并且周姨娘对待旁人完全说不上善良,对绿绨,对柳妈妈,还有对绛绢和秋棠等等等,姜采青看在眼里,心里自然不会全无防备。
可这些日子下来,却也没发现周姨娘哪里想要对她不利。再说,周姨娘跟其他几位年轻姨娘不同,跟绿绨也不同,姨娘之中她年纪最长,如今年过三十,比绫姨娘还大两岁,对古代女人来说已经是大妈级别,改嫁个好男人怕也不容易了,因此她需要张家,她需要这孩子,她没理由害人啊。
并且她是良妾,也没有身契在张家,要改嫁也不用姜采青点头,再说有张家在,她就算改嫁也能体面些,她害人实在不划算的。
“娘子且想想,妇人生产凶险,若是娘子难产去了,这孩子会归谁抚养?”魏妈妈嗤笑一声道,“体弱病人尚有虚不受补的,孕妇这样一天两顿参汤大补,整日鱼肉荤腥地养着,等到孩子足月生产,母体难保怕是一定的了。”
姜采青心中一震,是啊,不论生男生女,若是她难产死了,按张家如今这情形,周姨娘年长又是唯一的良妾,孩子自然是交给她抚养,若是男丁,张家家产便由她掌握,孩子长大了也必然尊她为养母孝敬。若是女儿只怕更如意,女孩好掌控,田产是归了族里,可铺子和现银便都得归她,将来女儿出嫁,自然也要孝敬奉养她,到时候谁也动不了她周姨娘的安稳富贵日子了。
“老奴只当是那些世家大户,才有这样杀母夺子的害人法子,想不到张家这样小门户,竟也有这等阴毒的招数。”
“这……这……”花罗看着姜采青,搓搓两手,一脸的惊慌,恨不得叫她把喝下去的参汤都吐出来。“魏妈妈,既是这样,你怎不早说?现在可怎么办?”
“老奴起先也只是疑心,还不是今日听时郎中私下里说了透彻。”魏妈妈说道,“并且娘子之前身体羸弱,多用些参汤也好,现在怀胎也就五个月,倒也不用太担忧。”
当然不用担忧,姜采青心说她这肚子本来就是假的,花罗不知道,魏妈妈却门儿清。估计这魏妈妈也并非今日问了时宗玉才敢肯定的,之前也曾提点过她的,可叹她竟没想破,魏妈妈便也由着她去了,横竖她这假孕也不会怎样,无非因为吃多了人参上点火。试想魏妈妈在裴家这么多年,大约早就知道这样甜蜜、友好、和谐、稳定的害人法子了。
想想她每日喝的那香醇浓滑,入口甘甜的山参鸡汤,姜采青无限慨叹,这样好滋味的东西居然就变成害人□□了!难怪魏妈妈说想不到张家这等小门户,也有这样歹毒的招数。人参鹿茸这些,寻常人家只知道好东西,哪里知道它还能用来害人?若有像她这样的孕妇,只怕被人害死夺了孩子,却还满心感激,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她甚至曾经设想过,周姨娘如此重视孩子,那么等孩子生下来,周姨娘会不会来害她,好夺走孩子,就像皇后打算毒死甄嬛,好抢夺抚养她的儿子一样,谁知道人家周姨娘更胜一筹,压根就没打算让她活过孩子降生的那天!
姜采青那个懊恼啊,她怎么就那么笨,怎么竟没想破这一层呢!那参汤香滑清甜,那肉喷喷香的,哪能是害人性命的东西?并且她生活的现代,难产死人那都是能成为社会新闻的事情,准妈妈们一个个恨不得多吃多补,恨不得把肚里宝贝吃成超级婴儿,大不了往医院一躺剖腹产,谁还担心难产呀!
却不知这古代妇人生产,大抵都是鬼门关上转三圈,格外凶险,说没就没了。她脑子里压根就没有这根弦,大约也因为没真正怀孕吧。周姨娘是那般体贴周到,叫人怎的会往别处想呢?
要知道古代越是富贵人家,家中孕妇越要小心谨慎养着,不敢补得太过,进补那都是讲究章法的。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花罗仍旧是一脸惊呆,这孩子,乍听这些也实在是太震惊了。魏妈妈敢在她跟前说,估计也是打量着花罗对姜采青日渐深厚的主仆情分。花罗和翠绮跟着姜采青虽然时间并不长,却忠心维护,自然有其中因由,就如同福月儿,家里那么多人,却总是喜欢亲近姜采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