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她倒是开得了口,说得了话了。
“这送丈夫上战场和送儿子上战场的滋味到底是不一样的,”冯老太君叹了口气,“我又不是没尝受过,怎么可能不懂你此刻的心情。只是,拾娘嫁到我们家来已经足够委屈了,她与锐哥儿相处的时间本来就少得可怜,如今……能多说一会儿就让他们多说一会儿吧。这样一来就算锐哥儿当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她也能在心里留个念想。”
毕竟这是皇上明文下旨赐下的良缘,从来就没有义绝或休弃的可能。
因为担心小夫妻不好意思当着他们这些做长辈的面说心里话的冯老太君直接把儿子儿媳妇给拎到旁边的一处八角亭里坐下了。
而初一见面就滚了床单又要分别的新婚夫妻见长辈们刻意用这样的方式把空间让给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好意思。
他们面面相觑地看了彼此半晌。作为丈夫的严承锐才吭哧吭哧地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么一句话出来:“安心的在家里等着我回来,我,我不会忘记自己昨晚许下的承诺。”
“我也会努力做你最坚实的依靠,让你后顾无忧。”陆拾遗眼睛一眨不眨地回道。
两人又默默的对视了良久,严承锐鼓起勇气握住陆拾遗的手,“等到边关确定了驻扎地点后,我就会在第一时间给你写信,到时候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在信里告诉我。”
陆拾遗与他十指紧扣,眉眼弯弯地点头说好。
严承锐想了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神有点飘忽的对陆拾遗说:“祖母和我爹娘都是和气人,就算、就算我们这一次没有……没有达成目标也无妨,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努力。”
陆拾遗表情先是呆了一呆,随后才像是领悟到了严承锐话中的含义似的,一张芙蓉玉面瞬间窘迫得几欲滴出血来。
“你、你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说出这样、这样的……你、你羞不羞呀!”面红耳赤的新嫁娘用力挣脱了丈夫的手,捂着脸面把纤细袅袅的身子扭到一边,竟是再也不肯和对方说话了。
一直都眼巴巴望着这边的冯老太君三人见他们有闹掰的迹象,哪里还坐得住,赶忙凑将过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满心琢磨着要为小娇妻减轻一把压力的严承锐诚恳的把他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边说还边一脸郑重其事的让冯老太君等人向他保证,不论一月后太医的诊脉结果如何,都不许迁怒到自己的妻子身上去。
冯老太君等三位长辈闻言大笑,离别的愁绪也仿佛因此而减轻了不少。
他们忍俊不禁的扫了眼旁边面颊似火的恨不能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进去的新媳妇,一本正经的向自家孙子表态道:“这子孙大事本就要看老天爷赏脸,哪里是说有就有的,我们又不是那蛮不讲理的老古板,哪里会因为这个就迁怒到你媳妇儿身上去。”
得了长辈们保证的严承锐带着满腔的伤感之情,策马提枪的在十数侯府亲兵的拱卫下依依不舍的往城门所在的方向离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陆拾遗在心里长吐了一口气。
还真的是一个糊涂的傻小子。
我这么急着被你老祖母从宫里求娶回来不就是为了给你们严家留个种嘛?
——就算没怀上也不会迁怒?怎么可能!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经过她的一番推算,昨天确实是她的排卵日——严承锐又缠着她滚了好几遍床单——只要运气好的话,自然能够顺利怀上。
而且就算这回没怀上她也没什么好紧张的。
毕竟记不得哪辈子的她曾经在太医院做过女医,一两张假孕的方子还是能够拿得出来的。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战场上的变故历来突发频频,因为丈夫出了点什么差错而受到刺激流产的将门妇在京城当真不要太多。
一门心思惦记着初初相识又匆匆离别的妻子能否适应侯府环境的严承锐却是不知在他心里犹如羊羔一样纯善天真的小娇妻此时已经把肚子里的如意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了。
第二天,陆拾遗尽管身上又酸又痛,腿心处也仿佛有刀子在割一样的疼,但她依然坚强的在严承锐担心的眼神中,强迫自己爬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梳洗一番,囫囵吞枣地咽了几块桌上刚出炉的红枣白玉糕垫垫肚子,就跟着新上任的丈夫去了正院上房拜见舅姑。
陆拾遗轮回转世了这么多回,很清楚对一位新嫁妇而言被丈夫领着去拜见夫家人和上族谱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她可不愿意为了博得丈夫的所谓一丝怜惜而把一个女人立身于夫家的根本抛在脑后。
再说了,等到严承锐出征后,与她相处的最多的是冯老太君和侯夫人苏氏。她不趁着丈夫还在的时候多刷刷她们的好感度,反倒作态拿乔的摆出一副不堪承受的矫情样刺——舍不得儿(孙)子,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在厅堂里等着他们拜见的两重婆婆的眼,和作死又有什么区别?
因此在与冯老太君等人见面的时候,陆拾遗表现的堪称完美无缺,尽显大家闺秀之典范。
而冯老太君等人也对陆拾遗这个因为他们的私信而强娶回来的媳妇很是心疼,陆拾遗跟着严承锐刚跪在拜垫上,就慌不迭地张开手赶忙叫起,直说不用拘礼,不用拘礼。
即使冯老太君和定远侯夫妇都对陆拾遗青目有加,但陆拾遗依然坚持向三人行了大礼敬了茶又奉了自己亲手做得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