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盈把矛头最后直指韩起,因为赵武死后是韩起执政。
众大夫听到祁盈的话全都屏住了呼吸,中行氏和范氏则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有趣,有趣!
这时又听得祁盈道:“试想一个为晋国奉献一生的人我晋国上下难道不应该为这样一个中正的臣子做些什么吗?”
祁盈的话铿锵而有力,说的伯鲁都有些动容,他看着祁盈眼光中多了些韵味。
吕荼见状仿佛此事与自己无关般,把眼睛盯在宫殿的梁柱上一动不动。
晋顷公姬弃疾则是瞥了一眼脸色阴沉的老韩起,自己登上君位虽说是羊舌肸大夫一力促成的,可是若没有韩起的支持,自己要坐到如今的位置上恐怕也难。
可是韩起毕竟是外人,比不得公族祁盈,他怎么说也是血缘关系上的自家人,在这一点上晋顷公站在了祁盈的位置上:“午子所言在理,一个国家若连臣民的国仇家恨都报不了,那实在也是窝囊,来人”。
姬弃疾让殿前武士把吕荼拿下,祁盈和伯鲁正要欣喜的时候,就在这时一个人发话了,那个人冠冕前后四旒,只听得他道:“晋候,且慢”。
众人闻言皆望向那人,吕荼也是觉得惊愕,那人的穿着明显是一国之君,只是他为何坐在晋候姬弃疾的下首呢?
“哦,乾候可是有疑义?”祁盈见逃难至晋国的鲁国国君姬稠说话不由眉头一跳插口道。
乾候?
吕荼闻言神色一惊,暗道原来此人就是被三家逼迫逃难至晋国的鲁昭公姬稠,他不是在齐国吗,怎么跑到晋国来了?
吕荼很是纳闷。
这也不怪吕荼,晋昭公被逼离开鲁国第一站的确是齐国,因为旧日的关系在,鲁昭公认为能通过齐景公的军事支持来夺回他的权位。
可是他没想到亲鲁国的齐国上大夫梁丘据在他到来不久后便去世了,和鲁国有不解之缘的公子荼也因为阳生的关系被迫害流浪到无盐邑。
阳生在朝堂的势力大涨,他和鲁昭公可是没有任何面子,鲁昭公大量贿赂阳生的门客陈恒后,陈恒这才说服阳生。
于是阳生帮鲁昭公劝慰父亲齐景公夺了鲁国的几座城池后,便得意忘形,把鲁昭公俨然看成齐国的一大夫,这让鲁昭公很不能接受,于是一气之下带着人跑了,这一跑就跑到晋国。
来到晋国后,鲁昭公被安排在乾地,所以士人也有称呼鲁昭公为乾候的。
吕荼由于在诸侯国间流浪也没有注意到此事,只是在鲁国时偶然想过,但当时情况紧急加上那时的鲁国是三家的天下,对于考不考虑鲁昭公的因素都不会对当时的局势起太大的影响,所以他也就选择性遗忘了。
如今见到鲁昭公,吕荼不免多观察其来。
鲁昭公此时满脸的沧桑,他的气势是黑幽沉闷,给人的感觉是很压抑很容易带进消极情绪里面。
想想也可以理解,一个大国之君却落得惶惶如丧家之犬的下场,任谁也兴高采烈不起来。
鲁昭公听到祁盈称呼自己为乾候,他眼中闪现出一股杀机,可是转瞬间又被落寞给代替了:“午子,你讲到国仇家恨,那寡人也就说说这国仇家恨。”
鲁昭公斟酌词汇理清了思路继续道:“国仇,晋齐有国仇没错,可是国仇就要用国之战来报,这样才堂堂正正能才让天下人心服,不知午子以为然否?”
祁盈闻言一滞,他虽对姬稠的说法打心底的不认同,但不认同他却不敢说出来,说出来那就是与晋国上下作对,与天下人作对了。
人都需要个颜面,需要个“大旗”,这国家也是一样!
殿中晋国众大夫不论是不是真心这样认为的,但明面上还不得附议唯唯叫彩。
晋顷公颔首,鲁昭公见状继续道:“天子的家仇当以天下人报,国君的家仇当以国来报,诸臣的家仇当以诸臣家报,不知午子又以为然否?”
这?
祁盈被鲁昭公的话逼入了死角,这话他更不知如何回答,蹿跃礼制的报仇,那是会引起公愤的。
晋顷公听到姬稠的话很是认同,他道:“鲁候的这话寡人深以为然,家就是家,国就是国,臣就是臣,君就是君”
“家仇上升为国仇,是违背礼制的,更是违背国民利益的”
“臣子的仇上升为君王的仇,是违背礼制的,更是违背天下利益的”
“非智者贤者所取,寡人先前失去了考量,寡人汗颜”晋顷公说此话的时候是看着六卿的,显然是言有所指,最后又悔过道。
六卿不是傻瓜自然听懂了自家国君姬弃疾的话,他们相视一眼皆是默不作声。
伯鲁本来要出声的,可是被他后面的一个家臣偷偷拉住了衣袖,伯鲁一看是父亲的心腹家臣董安于,他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又坐了回去。
董安于是赵鞅的心腹家臣,文献记载其是华夏史上少有的出色建筑家,超凡的战略家和政治家。
他一手打造了晋阳城,更是下邑之役的策划人,在他的谋划下中行氏范氏连续被灭,使赵氏一跃成为韩魏智三氏的领头人。
六卿短瞬间变成了四卿共治晋国,对赵氏帝国的建立而言绝对是功勋级的老家伙。
不过他的结局很悲惨,为了赵氏奉献了一辈子,结果落得个自杀的下场,原因嘛,被赵氏之主赵鞅抛弃了,成为政治博弈的弃子。
要是吕荼知道大胡子伯鲁身后的那中年大夫是董安于一定会羡慕的要死,这个男人足以媲美范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