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孙豹家中。
“荼公子,你的事,我听说了,你就在我鲁国住下,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定保你无虞”昏黄的灯光下,叔孙豹气喘吁吁。
吕荼看着这个风烛残年的古儒巨贤眼中布满了晶莹“多谢先生”。
叔孙豹看着吕荼俯拜自己,忙道“公子速速请起,这么做一则是为了报当年齐国给我的恩情,二则也是老友的交代”。
说着把那吕荼求见的手札拿了出来“弈秋和我是多年的好友,他开了金口,我怎能不去遵从?”
吕荼知道叔孙豹这是在说玩笑话,当下伏地再次感激叩谢。
叔孙豹见吕荼如此的知礼,暗叹,好一个名副其实的公子,只是这齐侯到底想干什么?
那么好的儿子,为何要让他颠沛流离?
“公子,听说你在泰山时曾经写下一篇铭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叔孙豹道。
吕荼闻言脸色一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叔孙豹见状捋着白色胡须朗诵吕荼那篇抄袭孟夫子之作来“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中,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叔孙豹越朗诵神采越是飞扬,吕荼越听则是越羞愧,那俊雅的身躯萎缩了不少。
“快哉,快哉!”朗诵完毕,叔孙豹长长舒啸,接着他看着吕荼那副收缩身躯的模样,越发满意了,在他眼里吕荼有这样的行举是因为谦虚的缘故。
“荼公子,你这篇之作,将来定会大放异彩被世人赞叹记住”叔孙豹道。
吕荼闻言不知如何作答,只能憋屈的微笑。
二人又说了些贴心的话儿,吕荼这时才犹豫的道“先生,荼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还望先生能开示”。
叔孙豹道“公子尽管说,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吕荼道“先生,这是您的家事,荼本不想过问,可是现在您是鲁国的执宰,您的举动定会影响鲁国接下来的走向,那荼就不得不多嘴了”。
吕荼见叔孙豹静静聆听,当下道“先生,您是贤明的人,为何您的贤明却没有看到在令子的身上?”
叔孙豹闻言叹了口气道“公子是想说我家牛儿吧”。
吕荼点了点头。
叔孙豹道“其实牛儿他的品性不坏,只是有些自卑罢了!”
“他是我和庚宗女的儿子”
“当年我因避祸在去齐国路上时露宿一人家,那女子长相温婉,我一时鬼迷心窍做下了违背礼仪的事情”
“我因羞愧翌日一大早乘着她不注意,快速离开了去了齐国,后来和国姜成婚,并生下了二子,孟丙、仲壬”
“我回到鲁国被奉为执宰,忙碌让我几乎忘记了当年的错事”
“直到有一天,我做了个噩梦”
“梦中,我见到天塌了,就要把我砸死,可是就在这时一位叫牛的撕天力士把我救了”
“我赶紧卜卦,卦象告诉我,那个救我的人将会在三天之后来见我,他将会是我的福星,我叔孙家的福星”
“三天后,果然,一名女子带着一个抱着野鸡的孩子来到了我的府苑”
“那个女子就是当年的庚宗女”
“当我看到那个孩子的相貌后,吃惊的道‘牛’”
“那孩子疑惑似乎很疑惑,你怎么知道俺的名字叫牛?”
“闻言,我欣喜的跳了起来,拉着庚宗女的手道,他是谁?”
“庚宗女道他是你的儿子”
“听到庚宗女的话,我当时觉得我是这天下最幸福的人,我又有一个儿子啦”
“一个救我,拥有圣人之相的儿子!”
“庚宗女给我讲述了很多她和儿子惨痛的经历,我越听越是难过,越听越是伤心泪下”
“我欠他们太多了”
“国姜,我的正妻见我把庚宗女带回家中,大怒,在我不在家的时候,除了打骂还是打骂”
“庚宗女因不受欺辱,最后自杀了”
“只留下牛”
“从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我要保护牛,我的家人无论是谁都不能再伤害牛”
“一天,国姜骂牛是野妇生的怪胎,而且还用鞭子抽打他,我见了怒不可遏,把国姜给休了”
“后来国姜改嫁给了你的小叔公孙明”
“这些年来,我努力的让牛拥有勇气去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可是或许是自卑久了,对自己厌弃的久了,他就生成这样的性格来”
“可是我不放弃,我叔孙豹的儿子,怎么可以是无药可救的呢?”
…….
吕荼听着叔孙豹讲述过去,就像一个老头再诉苦与忏悔自己的过去,哦,不,这就是一个老头在讲述自己,批判自己,忏悔自己的过去。
可怜的叔孙豹,可怜的竖牛!
一个是为了弥补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而即将或者已经在犯下更大的过错;一个是拥有悲惨的童年,拥有天生的悲惨身相,他自卑,他自弃,他自恨,对于父母的恨,他恨的不仅是叔孙豹,恨的是国姜,恨叔孙这个家,也有可能恨自己的母亲,庚宗女。
他们生了他,却没有给他一个正常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