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如何,王夫人都是他们府里娶回来的高门大妇,如无七出之条,是断断不能休弃的。因此现在,贾母也只能是连连捶床,指着王夫人咒骂几回,一泄心底的怨愤。
“娘。”贾政道,“您慢着点儿。”
贾母又恨恨地瞪了王夫人一眼,恨恨道:“要不是她出的歪点子,太后何至于驾临大观园,将元春带了回去!贬谪为庶妃,她这一辈子可算是毁了,非但……等等,我依稀记得,现在皇上的后宫之中,并未有封妃之人?”
王夫人终于抬起头,眼里有了几分神采:“回老太太,确是未有封妃之人。”
“好。”贾母连连点头道,“政儿你过来。现在年关将近,等过些日子便是初春了。你让几个交好的宗室,给皇上联名上折子,称后宫女子侍奉皇上日久,理当拔擢,恰好今年(明年)是个黄道吉日,应当将后宫诸女子齐齐往上拔擢一级。”说到这里,贾母又狠狠地剜了王夫人一眼,才道,“贵妃庶妃,一字之差,天壤之别。你看着办。”
贾政道了声是,忽然又有些为难道:“但我们家里初逢大难,忽然向皇上提议封妃,是否……”
贾母怒斥道:“愚蠢!”
贾政诺诺。
贾母连连顺了几回气,才道:“所以我才叫你,要等到明年初春的时候,再跟皇上提及此事。等两三个月之后,皇上多半已经忘了此事。虽然你媳妇干的蠢事儿不少,但总有一件事是聪明的:将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惹得太后怜惜,在园子里将东西尽数毁去,没有呈递到皇上跟前。等明年二三月间,你们再联络宗室,将后宫诸女子往上拔擢一级,常在为贵人,贵人为嫔,嫔为妃,庶妃为贵妃,便能将元春的位子,悄无声息地拔擢回去。刚才我已说过,贵妃庶妃不过一字之差,实则是天壤之别。”
荣禧堂里一时静谧,唯余下毕毕剥剥的炭火之声。
贾母略喘了一口气道:“我们家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是危危欲坠,稍有差错便会万劫不复。你,”她指了指王夫人,怒道,“从今往后锁在屋里,不要再出来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仙姑和法事,趁早给收了个干净,莫要再给府里惹出祸端。”
王夫人灰败着脸色,道:“是。”
当下彩云和彩霞扶着王夫人回屋,其余人等留在荣禧堂里商议大事。王夫人走出荣禧堂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眼里亦带着些阴狠的劲儿。
“二太太……”彩云亦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王夫人堵了一口气在胸口,道:“没什么,回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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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这个消息便从亲信嬷嬷们口中,传到了江菱的耳朵里。
江菱听罢嬷嬷们之言,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好在平安无事。”嬷嬷们在外面散布消息的时候,她真是替嬷嬷们捏了一把汗。但好在嬷嬷们机灵,稍微散布了一下消息,便回到城郊的宅子里去了,连那些传话的闲汉都没认出他们来。
太后驾临大观园,找到仙姑和那两个小人,都与嬷嬷们没有什么干系。
“但可惜那两个小人,都在大观园里被销毁了。”嬷嬷道,“要是呈递到皇上的御案前,定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说到底,还是太后怜惜王夫人的拳拳爱女之心,将此事遮瞒了下来。”
江菱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道:“不及,来日方长。”
正在说话间,忽然外面又有小太监通传,说是太后的赏赐到了。
江菱同嬷嬷们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讶异。
但不管如何,太后派人过来,还是要到前面去迎接的。当下嬷嬷们扶着江菱,走到了长春宫的正殿前,盈盈下拜,听见那位小太监念道:“太后懿旨,云嫔性娴淑雅,抚育皇子/女有功,赏赐玉如意一对,百子千福金线鲛纱屏风一双,蜀锦、云锦各二十匹,珍珠玛瑙翡翠金玉若干,颜真卿真迹一件,其余字画各若干……”
一件件东西流水价似的抬了进来,排开在江菱的跟前,让人眼花缭乱。
江菱有些惊讶,但仍旧照常接了懿旨,正待问那位小太监一些什么,却没料到小太监宣完旨,便离去了。嬷嬷们让人将东西抬到了库房里,亦朝江菱了一眼,笑道:“这是在给主子压惊了。”
江菱微微地笑了一下:“原来如此。”
太后的东西刚刚被锁在了库房里,太皇太后的东西又来了,但却是一串红珊瑚珠子,珠子上面刻着佛经,显然是珍贵之物。送珠子前来的人是苏麻喇姑,她念完了太皇太后让江菱静养的懿旨,又笑道:“今日太后出宫还愿,刚好想到云主子,便让人送了这些物件儿过来。太皇太后闻说此事,便取了自己戴的一串佛珠,赠予云主子,让主子在宫里好好地养胎,什么都不要多想。”
翻译过来就是,太后知道这件事情,太皇太后也知道,但不希望让江菱知道。
再仔细地推想一下,应该还有一种“此事到此为止”的意思。
江菱推算了一下,再过几天便是年关,太皇太后应该不想在这时候闹起一场风波,便释然了。
那串珠子被江菱好好地锁在了匣子里,让嬷嬷们贴身收着。
此后接连几天,宫里宫外都是风平浪静的。再过几天便是大年夜,江菱亦不想在此时多生事端。刚好在十二月十五的时候,林黛玉进宫了一趟,说自己这两天清静多了,跟着太妃在园子里静养,居然连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