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惠转头去看那人,发现他正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眉心一点胭脂痣若隐若现,却是裴敏中的堂弟裴沐。
他嬉皮笑脸地问道:“不知贵人是否赏脸,让裴某蹭个同桌?”
宣惠有些腻味他的那个样子,笑起来尤其不像什么正人君子。可还没等她答话,裴沐就自作主张地坐了过来。
“看您这样子是在微服出巡?那我该称您什么好呢?”他低声笑道。
宣惠微微蹙着眉,看着裴沐颜色有些过分鲜艳的嘴唇,上面还有些湿润,让她觉得滑腻腻地恶心。
“裴公子随意,抑或叫我声公子即可。”宣惠简短地答道。
裴沐嘴角一扬,笑着看向宣惠:“那是叫您梁公子好呢,还是宣公子呢?”
宣惠十分讨厌他这种刻意亲昵的语气,可看了看窗外,还是在哗啦啦地下着大雨。
她不悦地说道:“说了让裴公子随意,你想叫哪个都行。”
裴沐笑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公子的脾气可是有点不大好呢!”
采薇翻了个白眼,冷笑道:“我家公子脾气好不好,既轮不到你来说,也不关你的事!你有事就说事,没事就回你那桌去!”
裴沐依旧是笑嘻嘻的样子,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听闻公子是个爽利的脾性,这位大姐也是快人快语!不错,不错!”
宣惠冷冷地说道:“绕了这大半天的圈子,裴公子可以说正经事了吧?”
裴沐两个指头捏了块茶糕,放在嘴里吃了,又两手拍了拍,揩掉手上的茶粉,然后才说道:“这家茶楼的茶糕虽好,却始终不是那个正宗的味道。只因这茶糕乃是百年前的惠丰斋所创,他家传人为了避兵祸逃到泉州去了。如今这金陵城里的茶糕不过都是似是而非罢了。”
他话锋一转,紧盯着宣惠问道:“这茶糕与人也有相似,不知公子的姻缘落处,到底是想要个正宗的呢,还是甘心屈就那个冒牌货?”
宣惠这才明白了裴沐想说什么,只是这家伙也太妄自尊大了。她笑道:“正宗的如何?冒牌货又如何?”
裴沐正色道:“难不成公子不知道当年裴敏中父亲入嗣的那桩公案么?”
宣惠笑道:“略有耳闻。”
裴沐一直保持得很好的情绪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气愤地说道:“那您就该知道,当年不过是二叔趁着在京城武举的时候,向宣宗皇帝巧言令色,谋夺了国公府的爵位!老国公爷是我的亲生祖父,不是他裴敏中的!我才是奉祀公的正支嫡孙,他家的房头是都不知偏到哪里去了的旁支!”
宣惠轻轻地笑了两声,有些怜悯地看着裴沐说道:“那我想问问裴公子,若你是奉祀公,你是在意嫡支旁支血统远近呢,还是更在意金陵裴氏、成国公府的百年基业?”
裴沐嗤笑一声,说道:“你就看死了我不如裴敏中?”
宣惠闲闲地剥了颗蚕豆,将它擎在手中。她一边仔仔细细地看着这颗蚕豆,一边说道:“我可没说这话。裴公子还没回答我,嫁了正牌货跟嫁了冒牌货,有什么不同呢!”说完,她将蚕豆放到嘴里,脆脆的咀嚼声响了几下。
裴沐敛了敛心神,说道:“公子身份贵重,这姻缘里头也讲究挑个身份匹配的。那旁支远亲怎么能跟您做亲呢?”
“若您愿意跟我……到时候安王爷再为我正了名,咱们就是名正言顺的国公府的主子。您也不要怕裴敏中手下那三万亲兵,那些人本就是国公府的,听命于成国公和世子,不是听他裴敏中的……”
宣惠笑着打断了他的话:“所以,若是跟你结了亲,我国公夫人就到手了,三万亲兵也依旧是站王爷这边的。那跟我现在所得有什么不同呢?我还要费这一番功夫,得罪这许多人。”
她见裴沐张嘴要说话,便向他摆了摆手道:“裴公子不必说了。成国公与裴世子是宣宗皇帝和先帝钦封的爵位,即便你成了王爷的妹婿,他也未必会冒着擅改祖宗旨意的风险来成就你的爵位。”
“至于那三万亲兵么,你的想法就是更是好笑了。你道他们敬裴世子是因为他的爵位么?你平日里可曾督查过他们操练?他们在福健卖命时,你可曾跟他们一起并肩杀敌?你在金陵城中醉生梦死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能否吃饱穿暖,下个月的饷银在何处?”
裴沐有些生气,宣惠不理会他,继续说下去:“即便我与三哥今时今日所得,多来自于祖宗余荫。然而我们也知道血统有时只是让你名正,要想言顺、有人望,还需自己修德。”
“裴公子,你的想法里有太多是想当然,先去看看裴世子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再比对一下你自己。到那时,不用问我,你就能清楚自己跟裴世子比,到底差了些什么。”
裴沐的脸涨成了猪肝色,他重重地把茶盅放在桌上,还未说话,宣惠便往桌上扔了一块碎银子,叫了沅湘采薇下楼。
沅湘边下楼梯边说道:“这个裴公子,人才多大,就想着挖世子的墙角,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成色!”
宣惠边下楼梯边笑道:“这种人,最是眼高手低,不值得理会。只是为了躲他,咱们跑了下来,外面是不是还在下大雨啊?”
迎面走来一人要上楼,宣惠正要侧身让出楼道,那人却有些惊喜地叫了一声:“公主!”
宣惠一抬头,发现竟然是王聿。她也笑了,问道:“王将军怎么到金陵了?武昌府到金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