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想,这次过后,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她这辈子没有遗憾了,却还依旧期待着下辈子。
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她希望自己不是一个杀手,秦铭也要当杀手,她还想做他的新娘子,她还想给他生孩子,她还想,跟他走一世。
她偏过头,眼泪顺着鼻梁滑下去。
蒋南就在离她不远处,她伸了伸手指,却没能够到他。
她的呼吸已经很微弱,她的嘴唇一张一合,一张一合,最后,再没能张开。
她的生命留在了二十三岁。
她想,真好,她和秦铭蒋南死在同一天,去黄泉地府的路上也有个伴了。
她这辈子,最怕孤独了。
好在,她跟他们一起去了。
枪声停了,到处是血,血腥味儿漂浮在空气的每一寸罅隙里。
寂静中,有人问:“申队,那个女人怎么办?”
申克抱着手臂看过去。
蒋佳然爬在地上,拖着残缺的身体,一寸一寸艰难的朝着蒋南移动。
蒋南身上的血迹将她浑身都浸透,她看着他,眼里没有任何东西,只有他。
她终于爬至他身侧,她颤抖着身体将他的脑袋抱紧怀里,泪流满面。
她说:“蒋南,对不起。”
她垂下头,将嘴唇映在他的唇瓣,唇瓣抖的厉害。
申克移开眼,不愿再看。
这么多年,他见过了太多的人情冷暖,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每一次都足够震撼,每一次却也让人愤恨。
人似乎总是这样,失去后,才追悔莫及。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
他叹一口气:“带走吧。”
有人应声而上。
车里,却有一个削瘦的身影朝着这边走来。
他走在风里,单薄的像是要被风卷走。
是江哲希,他坐在车里,目睹了这一切。
他不敢出来见蒋佳然和蒋南,他愧疚到无以复加。
是他害死了那个男人,他对他那么好,而他,还没来得及叫他一声爸爸。
他走到申克面前,他眼眶哭的红肿,他哀求他:“再等一会儿。”
申克皱着眉头看着他,泪水明明已经在眼眶打转,他却倔强的不让它落下,他脆弱,而又隐忍。
不知怎的,鼻子一酸,他一个大男人,差点儿落下泪来。
他说:“你去吧。”
江哲希说:“谢谢。”
他越过申克,一步一步朝着那滩刺目的红走过去。
那是那个男人的血。
他咬住嘴唇,才能忍住不哭出声来。
不知走了有多久,他终于走过去。
蒋佳然看都没看他一眼,她悲怵的抱着蒋南,哭的声嘶力竭。
他缓缓蹲下身子。
他去碰蒋南的脸,他的脸冷冰冰的,没有一丝的温度。
他怔怔的看着他,一滴眼泪猝不及防的落下,落在蒋南的脸上。
他闭上眼,他将脸贴到蒋南的耳畔,他哽咽的叫他:“爸......”
可惜蒋南已经再也听不到。
他曾那样的期盼着有生之年可以听到他叫他一声爸,可他到死都没能听到。
是他害死了他。
他捂着嘴,看着他浑身的枪口,他忽然就哭出声来。
悲鸣声想起在这阳光灿烂的一天。
今天,是这年的正月十五。
蒋佳然入狱了,她坐在审讯室,像是一个被抽走灵魂的提线木偶,警察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所有的一切的真相都交代的干干净净,一滴不漏。
这场历时一月之久的案子,终于破了。
根据国家相关法律,蒋佳然属于幕后操控的有预谋杀人,判刑十五年。
蒋南所有的罪行均被查出,连同他手下的雇佣兵杀手。
没有龙首的黑手党像是失去了支撑的散沙,在一次毒品交易活动中,大部分被抓,只剩下少数的几个逃窜出去。
他所有的财产也一并充公。
江哲希被接回了江家,他一无所有了,这世上再也没有可以叫他安生的地方,他曾幻想的那个完整家庭,有爸爸有妈妈的幸福家庭,一家三口和睦相处的温馨家庭,可在他十二岁这一年,这一切被他亲手破灭,破灭的干干净净。
自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都不见。
一个月后,他从屋子里走出来,他说,我要去上学。
他瘦了一大圈,看着愈发的削瘦。
江衍在住院,秦挽歌也在住院,家里只有小秦念和张妈,小秦念也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似得,那段时间,她变得特别乖巧,特别安静,她偶尔会问张妈,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哥哥什么时候能变成原来的样子?
可是谁都不能给她回答。
时间会是最好的解药。
江衍醒来,是在两个月后。
那天天气很不错,阳光明媚,有微风。
医院住院部楼下的白玉兰已经开了,远远看过去,一片雪白,风吹过的时候,会有香气飘散开来。
病房里寂静无声。
今天轮到顾祁来守着他。
他坐在床边,盯着江衍的眉眼,他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像是与世长辞,又像是不问世事。
他醒着的时候总是不近人情,这样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很温润。
他觉得有些怪。
他认识的江衍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像一个永不会倒下的将军,征战在战场上。
而不是像此刻这样的,虚弱苍白。
医生说,那一刀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