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九嵕山下的李默等人,此时已经是雨过天青的闲散适意,那么长安太极宫中的王皇后这里便只剩下了一派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氛。
自从魏国夫人进宫见过了自己的亲生女儿王皇后,整个皇后寝宫便陷入了一种怪异的紧绷之中。
一连几日,王皇后都是茶饭不思精神恍惚,以往纤浓合度的身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的消瘦了下去,原本就不太丰润的面颊更是变得毫无血色,有时那盯着人看的眼也让跟在她身旁伺候的桃枝胆战心惊。
皇后的状态显然是瞒不住人的,桃枝不得已之下只得派人报了皇上。
得了消息的李治来得倒是快,只是那一身明黄的朝服在阳光下晃得人眼花,几乎让人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温吞水一般的一番嘱咐后,李治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皇后寝宫,随后便是流水般赏下的各种宫缎、珍玩并大量的药材,这让有些疑心皇后失宠的桃枝心下微微松了一口气,暗道:皇上对皇后还是敬重的。
然而与桃枝的想法截然相反的却是心知肚明的王皇后。
那日自己亲母带进宫的那一番话着实是将她吓得不轻!
她虽然是嫉妒感业寺中那个妖娆的女子夺去了李治的注意,但是作为一个女流之辈又是大家千金,自幼便熟读《女诫》,便是长孙皇后所编十卷《女则》也是倒背如流,这样的她哪怕是对李治不满可也从未想过害人性命。
而父亲竟做出了这样不顾后果的事!这让她一下子就乱了方寸,而李治来看望她时那金黄耀眼的袍服下冰冷的脸更是让她惊恐心虚万分。
那双直盯着她的眼睛哪里是在关切她的病情?根本就是在警告她:朕已经看透了你的把戏!你还要继续玩下去么?
随着那些丰厚的赏赐一箱箱的抬进寝殿中,王皇后再也不能装病下去了,哪怕是恐惧已经快要完全击倒了她,她也不得不强撑着身子做出一副母仪天下的模样。
只是寝宫中的气氛却愈加怪异了,动辄得咎的宫人们越来越多,只不过几日功夫,掖庭宫中就多了二十来个获罪的宫女,全都是充作贱役罚没了进去。
宫中的风声鹤唳丝毫没有影响到甘露殿中的李治,听到小成子的回报,他也不过是轻笑两声。
王皇后既然一心想替娘家人打算,那么如今这副模样也是她自己找来,与人无尤。
当初父皇替他聘了王氏女为正妃,也只因她身份尊贵,但若是这显赫的身份有朝一日成为了足以威胁他地位的资本,那么想必父皇也不会介意他伸手将它拔除。
当初王仁祐隐在幕后支持吴王李恪,他可是一清二楚,如今见吴王李恪远封蜀地从龙无望,却又回过头来想起了他这个正牌的女婿当今天子,是不是也太迟了些?
“不用管她,由得她去。”李治摆了摆手,示意小成子退下。
“皇上!禇大人在外求见。”小成子躬身低声禀道。
“宣他进来吧!”李治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公文,望向殿外。
听得宣召,禇遂良一身正紫大团花官服,腰束金玉带下坠织金鱼袋,随在内侍身后走进了内殿。
待得内侍退下叩首过后,禇遂良便在宫女端来的小杌上斜着身子坐了下来。
“禇卿此进求见所为何事?”李治看着面前的禇遂良道。
“皇上,不日便是殿试,老臣只是来问问皇上,殿试时的考题可拟好了?”禇遂良欠身答道。
开科取士乃是国之大事,半点马虎不得,朝堂之上碍于世家耳目众多,禇遂良便也没有提出来。
这次开科取士,寒门士子所中占据大半,这也是让禇遂良极为满意的地方,想到那些出身贫寒却力求上进的年轻人,他的面上不禁也多了丝笑意。
“此事朕已有定见,禇大人勿需担忧。”李治笑着道。
关于殿试的试题,其实李治早已拟定,不想在朝堂之上提出来,也只不过是不想让那些世家大族的人事先听到风声而已。
世家子弟的答卷他也看过一些,其中倒也有些还有几分才学,但大多数却只不过碌碌,足可见如今那些大族已经糜烂到了何种地步!独占士林经学资源却只学成这三脚猫模样,没得糟蹋了老祖宗的东西!
“皇上圣明!”禇遂良听得李治如此说,心中大定,忽又想起进宫前偶然听得礼部的一个消息,便又道:“皇上!适才老臣进宫时,偶然间听得,年前皇上派往吐蕃出使的刘大人一行,不知何故在进入吐蕃境内后竟断了联系,礼部已行文兵部征询此事,老臣想,此事终究关系大唐颜面,还请皇上下旨,细加搜寻。”
李治略抬了抬眉,此次派人赴吐蕃虽说只是一般的政治文化交流,但终究代表了大唐的颜面,若是真的在吐蕃境内出了事,弄得不好必会影响两国邦交,想来吐蕃赞普应不会轻举妄动,那么这行人的失踪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嗯!朕已知晓,禇卿还有何事?”李治点了点头。
“诸事已毕,老臣告退。”禇遂良见此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便也不再久留,拜辞了李治便退了出来。
此时的李治全然没有想到,就是这一次出使人员在吐蕃的意外丧生,竟给后来的李唐带来了那样大的变数,造成的伤害甚至使李氏子孙极度凋零几近绝嗣!
九嵕山下的李家庄是一所占地近十亩的大庄院,整个庄院分主院和东南西北四个跨院,主院如今住着李氏守陵的族长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