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伴着全长安城人们的好梦纷纷扬扬的洒了下来,待得商商早上起身时,屋外的腊梅枝上已经落了薄薄一层的雪花儿,枝头嫩黄的花苞儿上那豆粒大的雪团衬得含苞待放的花苞儿益发晶莹剔透。
商商撩开帐幔便见到一树银白,不禁惊喜的轻呼了一声,眉梢眼角都带上了喜色。
小桃听见屋里的响动,适时的端了热水进屋侍候商商梳洗,又将屋角炭盆里的银丝炭拨了拨,让火苗儿更旺些,将窗子放了下来,只留了背风处的一角格窗开了条缝,屋里的暖气一下子便升了上来。
商商披上外袍,往手上哈了口热气,取了面巾坐在妆台前就着热水净了面,又细细抹了些面脂,这才叫小桃过来替她梳头。
因是去慈恩寺,便也没有特意妆点,只挽了个简单的单凤髻,插了两支银掐丝镶南珠头簪并一朵浅粉色宫花。
商商在铜镜里左右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姑娘!就穿这件银灰鼠的袄子吧!天冷了,外头还起着风呢?若是回来晚了撞上雪也好有个遮挡。”
伺候着商商穿上了和字领的厚襦衫和八幅斜纹锦襦裙,小桃打开屋角的柜子,拿出一件厚实的银灰鼠皮大氅,冲着商商抖开来,银灰色的皮毛油光水滑,透着贵气。
“嗯!”商商略想了想,微点了点头。
虽然她现在并不是特别怕冷了,但若是雨雪打到身上化了,湿淋淋的也不好受。
“先放着吧!我去看看大哥和二哥、二嫂。”商商摆了摆手,示意小桃随她出门。
去厨下瞧了瞧,宋妈妈早已把早饭做得了,商商笑着和宋妈妈打了招呼便和小桃端了早饭去了花厅,命候在一旁的小丫头去叫苏睿之等人出来吃早饭。
过了不一会儿,苏睿之便坐在木轮椅上由小厮推了出来,腿上搭着商商送给他的熊皮搭子。
苏敏之牵着绿袖的手也跟在身后,两人想是早上起身见了雪,都穿得极是厚实。
众人坐下来道了早安,便其乐融融的吃着早饭。
“大哥!吃过早饭,我要去慈恩寺一趟。”商商一边喝着手中的碧梗粥,一边对苏睿之道。
“嗯!雪天路滑,当心些,早去早回!”苏睿之点头。
“兰馨!你要去慈恩寺啊?”绿袖看着夹了一筷子干丝的兰馨,有些忸怩的问道。
“嗯!怎么了?”商商抬头看了绿袖一眼,轻声应是。
“我能跟你一起去么?”绿袖咬了咬手中的筷子,有些期待。
商商诧异的挑了挑眉,绿袖的样子太奇怪了!难道是二哥对她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不然为什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心里想着,商商便看了苏敏之一眼,却见他一脸无奈纵容的摇了摇头,似是有什么话不好说。
绿袖见商商一脸疑问,羞涩的涨红了脸,低下了头去,使劲喝着碗里的粥。
商商见这模样,心下越加奇怪,却又不好问出来,只得按下了心思,打算待会到马车上去问。
苏睿之吃了两碗碧梗粥便带了小厮出了门继续他每日的巡查大业,苏敏之却与绿袖低声交待了两句便进了内室攻书,花厅里只留下了商商与绿袖两人。
小丫头们鱼贯而入,将桌上的残羹撤了下去。
商商好笑的看着晕红上脸的绿袖,拉了她的手道:“这是怎么了?便是去寺里玩玩也没甚大不了,怎么还象是个小媳妇样儿?怕起羞来了?”
绿袖越发窘迫,摇着商商的手臂不依道:“你又来笑我!我这也是……为了你苏家好啊!”
“哦?从哪里看得是为我苏家好?”商商笑着打趣,一边拉了她的手出了花厅往自己房里去。
“敏之眼见得要参加科考,虽说是日日攻书,我想来还是去寺里添些香油,也好为他求些福份,再者……也是想为他求个子嗣。”
越说到后来,绿袖的声音便越小,渐至轻不可闻。
商商听得脚步微顿,心中不由一动。
绿袖才嫁进来几天?如今便已在担心子嗣之事,若是将来绿袖在子嗣上有所不足,也不知二哥会不会纳妾?若是那样……
细看着绿袖微低的头,那清秀的面上带着些尴尬的羞怯,眼神中却全是清澈坚定。
苏敏之的一切便是她的一切,这是一个生来便是唐时的人,也难怪她会有这样的心思。二哥……想来也不是薄情的人吧?
“也好!你便与我同去吧!只是……若要求子嗣,该是拜送子观音吧?”看着绿袖,商商将脑中的想法抛开,忍不住取笑她两句。
“你又来取笑我!只是求个心安,我何尝就……就急成这般?”
绿袖不依的轻捶商商肩头,两人笑闹的进了房,各自披上了大氅,由小桃带了装了银丝炭的小手炉,这才出了门。
换过厚布棉帘的马车停在了原先虬髯客那间客栈的后门处,商商当先上了马车,又扶绿袖登上,马车便轧着青石板上的薄薄积雪一路往慈恩寺而去。
商商同绿袖蒙上了一层面纱,将马车两侧的窗帘儿挑开了,往外看着两侧的街景。
天阴阴的,仍未放晴,街上的薄雪虽扫过,却没有融化的迹象。路上的行人并不多,但是街两侧的各色店铺里人反而多起来,多有买完了东西不走,呆在店铺里饮盏热茶取暖的,铺子里的小厮店伙们也不生气,仍是笑眯眯的续上茶水,不急不慌。
一辆遮着厚厚锦帘,车身上没有任何铭牌的榆木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