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佛节一直持续了七天,长安城内的大小寺庙赚了个盆满钵满。永昌坊内的护国寺更是独占鳌头,不但皇上在庙内持斋七日,更兼领了无数赏赐,着实是让其余的寺庙十分眼热。
商商一直呆在宫外,直到过了浴佛节才施施然的回了宫。
她现在是有“尚方宝剑”在身的人,就凭了那个腰牌,哪怕是她半夜要出宫,宫门的侍卫也得二话不说的放行。
不过她想象中的轻松自在并没有来到,一回了宫,还没等她喘口气,便被守在畅音苑外的小宫女带到了韦贵妃面前。
寝殿还是当初的那间寝殿,商商也依然是在起居殿拜见韦贵妃,只是此时的气氛已不是她平日为韦贵妃弹琴时那般融洽合谐。
光线良好的起居殿里落针可闻,商商独自一人坐在下首的客位上等待韦贵妃的到来,身边穿梭而过的宫女们完全当她隐形一般,就连茶水也欠奉。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下马威啊!商商两眼盯着墙角一樽兽形香炉,心中哀嚎。自己左躲右躲,还是躲不过啊!
一直到商商数完了第八个六百只羊,就快等得睡着时,这才听得有黄门官的声音高唱:“韦贵妃驾到!”
商商一惊,忙站起身,抬头看去时,却只见一身盛装,头戴掐金丝宫花头冠的韦贵妃搭着个小黄门的手走进了起居殿。
“苏兰馨参见韦贵妃!”不等韦贵妃开口,商商忙规规矩矩的福身行了一礼。
这个时候可不是任性的时候,眼前这个等着抓她小辫子的女人心里早已没有了当初听她唱歌时对她的欣赏,剩下的只有自己地位受到威胁时的敌意,如果在这种小事上被她抓住了把柄,那不是自找死路么?
“起来吧!”韦贵妃的话音里听不出喜怒,径直放了小黄门的手,在主位上斜着身子坐下。
“这些丫头们,真是不知礼数,苏司乐来了也不告诉哀家,倒是劳苏司乐在此久候了!”韦贵妃一边假意斥责着身边的丫头,一边却又一口一个苏司乐,眼角的讥诮明显的象是和尚头上的虱子。
“韦贵妃言重了,您身为后宫之首,现如今宫中大小事务都要由您决断,您身边的姐姐们也跟着忙乱,一时没注意也是有的,不妨事。”
商商小心翼翼的应付着,低着头也不直视韦贵妃的眼睛,免得她说自己不敬。
“听说苏司乐出宫了一段日子。”韦贵妃倒也不客气,寒喧了一下便直奔主题,一对上挑的凤眼中满是浓浓的阴云。
“是的。”商商心头一跳,明白这才是正戏。
“因听得说浴佛节上有唱经,这段日子兰馨做曲子正好有所滞碍,便想着去护国寺听听经,也许会有所帮助。”商商敛了敛眉,平静的说出了这些日子自己的去向。
虽然她并没有待在护国寺,但以她现在和护国寺的关系,她相信只要有人去打听,玄奘那个老和尚一定会帮她圆场,更何况韦贵妃困处深宫,有没有那么长的手还是两说。
“哦?是么?”韦贵妃俏丽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倒是端起了一旁的茶盏似有若无的抿了一口。
眼前的这个女子并不好对付!在深宫多年的韦贵妃自认阅人无数,可没有一个人是象苏兰馨这样的。
宫中女子但凡有些姿色的,没有一个不是争着抢着想爬上龙床,每年她处理掉的这种女子不知凡几。稍聪明些的或许不想跟着皇上这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也会跟在成年的太子或者皇子身后想方设法的谋个出身。
只有这个苏兰馨,每天不是唱曲就是写曲,倒是真象是打定了主意来宫中做女官一般,从不见她刻意亲近谁。哪怕是一向传说与她交好的太子,也并不见她怎么巴结,东宫更是一次也没见她去过。
可越是这样,韦贵妃就越是觉得她深不可测!果然,皇上竟然给了她随时出入宫禁的权利!这让她如何不心惊?
不管是宫妃还是宫中女官,一旦入宫,都绝没有可以随时出宫的先例,可偏偏就是这个看似无欲无求的女子得到了这个宫中女人都梦寐以求的腰牌!
想到自己向皇上提及此事时皇上那扫过她身上的淡淡眼神,韦贵妃不由得手中轻晃,杯子也差点拿捏不住。
“不知苏司乐可受了什么启示?”韦贵妃定了定神,淡淡的扫了站在下首的商商一眼。
不管如何,这个后宫还是由她作主,哪怕是皇上也不能越过了她去!想到此,韦贵妃便又平静了些。只要给她些适当的敲打,一个小小的司乐,哪怕是有皇上的青眼,想来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吧?
商商听得韦贵妃此语,心知这是在刁难了,不过心里也舒了口气。若只是这种程度的刁难,她倒是不怕,现代时虽然不怎么礼佛,但好在听过齐豫的心经,这时唱出来并不是难事。
“回韦贵妃,苏兰馨听了护国寺僧众颂经颇有启发,现已有一首心经谱出,若韦贵妃有兴致,可容兰馨唱与贵妃听听?也请贵妃娘娘给兰馨品鉴一番。”
商商不动声色的拍了个马屁,在这种时候给她戴些高帽子,自己也能好过些。
“月儿!去取张秦筝来。”韦贵妃轻轻抬了抬手,便有个穿着绿衣的宫女躬了躬身打算下去。
“娘娘且慢。”商商见状忙出声阻止,“还是请这位姐姐取张古琴来吧,用秦筝不合。”
韦贵妃挑了挑眉算是同意了,那叫月儿的宫女这才转身下去,不一会便取了一张琴进来递于商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