罃行了一礼,抿着嘴缓步走了出去。

殿外,今日的安邑难得出了一轮冬季的暖阳,柔和的阳光照耀在正往外走的公子卬身上,让他刚才在殿内感觉到的阴霾渐渐消散开去。

“丞相…”走在他前面的魏侯内侍往前走了两步,忽然感觉到自己身后的人并没有跟上来,很小意的转过头去瞟了闭目仰着头感受的公子卬一眼,轻声说道。

公子卬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朝声音的来源摆了摆手,那内侍便不敢再出言。

公子卬则深深的吸了口气,再缓缓呼出,像是将胸中的浊气尽数吐了出来。刚才的魏罃的每一句话语在他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公子卬嘴角微微泛起一丝苦笑,心中暗道:既然你要让将相不合,那我便遂了你的心意。大哥,为何你永远都不会对别人完全的信任呢,即便是你亲生的兄弟?

当公子卬再一次睁开眼时,脸上的神情已经变为了淡然,只是目中不自觉的闪过一丝精芒,他朝前方不远处束手等待的内侍点了点头,开口道:“走吧。”

那内侍只觉面前的人虽然还是那个人,但是公子卬身上的一些东西却似乎悄然改变了,甚至作为久在魏罃身边的他,如今竟是能从对方身上发觉到少许以前只在魏罃身上才能体会到的感觉。

禁不住微微一怔,恍然间,公子卬已经大踏步的从他身边走过,带起的劲风扫过内侍白面无须的脸,内侍这才醒悟过来,迅速往前赶了两步,走到公子卬的前头。

大殿内,魏罃并没有着急起身回到寝宫中,依旧的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不知何时,他的嘴角轻轻的泛着一丝笑意,陪着脸上自信和笃定的神色,仿佛这魏国的一切都在其掌握之中。

不多时,殿内再次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片刻,待到脚步声停歇,一个清脆而稍显稚嫩的男子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响起:“孩儿见过君父。”

“申儿来了。”魏罃瞥了眼来人,缓缓开口道。他等候的自然是自己的嫡子,也是如今大魏国的太子魏申。

魏罃收敛起唇边的笑容,脸上恢复到古井无波的样子,瞥了眼束手站立的太子申,开口道:“上前来说话。”

太子申依言往前两步,魏罃凝视着自己这个儿子,不满二十岁的太子申有着一张看似依旧还有些稚嫩的面庞,但是浓郁的双眉,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依稀能让魏罃从其中依稀看到昔年自己的影子。

“刚才我与那两人所言,你都听到了吧。”魏罃忽然开了口。

“嗯,孩儿都谨记于心。”太子申恭敬地应道。或许公子卬和庞涓都没有想到,原来刚才殿内还有第四个人在。

“那你说说这两人吧。”魏罃望着这个外貌与自己颇为相似的儿子,缓缓开口道,虽然半垂着眼睑,但是依旧能够看到里面有几分期许之色。

“庞涓此人量小善妒,然而本身却又是甚为自傲,孩儿对其品行颇为不齿,此人罔为名士。”魏申缓缓说着,语调平静仿佛温水一般,想来父子俩这样的问对并不是第一次。

“哦,还有么?”魏罃面色不变,接着问道。

“只是庞涓确有几分才能,立下了不少战功,何况其对我大魏忠心耿耿,倒是可堪一用的将才。”魏申接着说道,脸上却有些颇不以为然之色。

“可堪一用?”魏罃闻言不禁哑然失笑,瞥了言魏申说道,“天下闻名的名将在你这黄口小儿嘴里便成了可堪一用的将才。”

“父亲曾说过,为官者应首重品行,庞涓此人品行不端,在孩儿心目中,确实可堪一用而已。”魏申确是一板一眼的说道,丝毫不为魏罃刚才的笑言所动。

“说得不错,申儿你能将为父所言牢记在心,令为父欣慰不已。”魏罃脸上的笑容愈盛,神色甚为宽慰,“确如你所说,为官者首重品行,可是为君者却并非如此。”

“为君者?”魏申一怔,深思片刻,俄而拱手道,“孩儿不明,还请君父示下。”

“为人君者,当敢为人先。百官取才首重品行,而人君取才但论才学。”魏罃循循善诱的说道,“昔年吴起侍鲁国,齐国伐鲁,吴起因娶的是齐女而受嫌,结果其人杀妻而求将,后虽吴起帅鲁军大败齐国,却仍旧因其杀妻之举而被奸人向鲁君进谗,终不受重用。后吴起出奔数国,皆因品行为人所诟病,屡屡得不到启用,直到遇到你曾祖文侯,文侯他不因吴起杀妻求将的行径而小瞧此人,反而是拜其为上将军,也正是有吴起与李悝二人,才有我大魏今日的辉煌。”

魏罃顿了顿,将目光投向抿嘴不语的魏申,淡淡的说道:“如今你可是明悟了?”

“君父所言,孩儿亦是明白,只是…”魏申瞥了一眼神色不变魏罃,轻声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孩儿以为此类人难以驾驭,久之恐为国之大患。”

看得出这父子二人之间的谈话并无任何禁忌,魏申所言非但没有引来魏罃的怪罪,反而让魏罃眼中的激赏之意更盛,他望着这个自己最为看好的儿子,笑着说道:“你能想到这层,胜诸人远矣。”

听闻魏罃再次的赞叹,魏申也忍不住脸上一喜,毕竟无论是从为人子还是为人臣的角度来说,魏罃的褒扬都是分外难得的。

“不过你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日后成为魏侯,却不能驾驭臣子,只怕届时只会朝纲不振,奸臣频出了。”未曾想,魏罃一番褒奖之后,却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魏申神色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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