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涛似乎没体会到嬴渠梁这种感觉,也站起身来,依旧面带微笑的说道:“秦公谬赞了,然宋涛才疏学浅,不过中人之姿,实在难以担当如此重任。”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而我为秦公举荐一人,担保能成这大事。”
嬴渠梁讪讪的坐下,似乎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不知先生要为寡人举荐哪国大才?”
“若在下所言无差,或许此人已入招贤馆中。”宋涛自信满满的说道,眼底满是笃定之色。
“招贤馆中?”嬴渠梁左思右想,他失望之余心中更觉诧异,因为招贤馆中所有士子所有士子的强秦之策,他都看过,实在想不出有哪一位能够称得上是国士之才的。
“此人乃是卫国士子,姓卫名鞅。”宋涛脸上闪过一丝向往之色,一字一顿的说道,“秦公得此人,必如鱼得水,”
“卫鞅?”嬴渠梁闻言眉头一皱,久久没有开口,他虽然算不上是博闻强记,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亦是思虑过人,然而记忆中却从没有听说过“卫鞅”这个名字。
“君上,先生。”一直低头不语的景监,终于开了口,他是一脸疑惑的望着宋涛,不解的说道,“景监从未听说过有叫卫鞅的士子入过招贤馆。”
他边说,便从怀中取出一卷竹册,缓缓摊开来,指着竹册朝众人说道:“此乃如今招贤馆中所住列国士子名册,其中并无一人名叫卫鞅。”
宋涛闻言,脸色巨变,顾不得失礼,夺过那卷竹册,细细打量一番,一块竹简也没有放过,然而任他如何寻觅,竹册上当真没有卫鞅二字!
一时间,宋涛的额头已经布满了冷汗!
虽然屋外此时正值严寒冬季,但是宋涛身上的汗水却止不住的往外流着。
他缓缓拭去一颗快要从眼角滑落的汗珠,故作镇定的将手上的竹册放回到案上。心中不停提醒着自己要镇定,绝对是某个环节出了问题,这才让原本自己以为算无遗策的事情出现了变故。
虽然宋涛尽力掩饰,不过屋内的其余三人依旧看出了他的异样,嬴渠梁关切的问道:“先生可是身体不适?”
“多谢秦公关心,我没事。”宋涛摆摆手,死死的盯着方案上的竹册,脑海里百转千回。
“既然招贤馆中没有先生所说的这名士子,那…”嬴渠梁却仿若松了口气般,开口道。
“对了,公孙鞅!公孙鞅!”而宋涛却仿佛充耳不闻,惊觉似的看向身边的景监,急促的说道:“景兄,招贤馆中可有一叫公孙鞅的士子?”
他情急之下早已浑然忘却了称呼景监的官名,景监显然是很诧异一向在人前都表现得十分恬然淡定的宋涛,因何会为了这个名叫卫鞅的士子如此紧张,不过望着他焦急的眼神,自然自己也无暇多想,思虑片刻,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微微摇摇头。
“不过,这只是今年入秦士子的名册,若是先生非要寻觅这位名叫卫鞅的士子,或许能在往年名册中找到。”看到宋涛那失神的面庞,景监忽然有些不忍,轻声说道,“毕竟有些士子入秦不久便又回转故国,我亦无法完全记住这些人的姓名。”
“那景监你便去将往年士子的名册取来,查个究竟便是。”宋涛没有开口,嬴渠梁已抢先说道。
“君上,那些名册宫中内库中亦有存放拓本,招贤馆这一去一回路程太过遥远,不若就在内库中取来…”景监也并不慌乱,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你去取便是,速去速回。”嬴渠梁唤来一内侍,让他与景监一起前往内库,俄而再转头看向宋涛劝慰道,“先生不必担心,待到景监取来名册一见便知。”
宋涛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他如何能不担心,若是那名册上没有卫鞅或是公孙鞅的名字,那自己该怎么办?宋涛根本不知道,自己原本以为立足于这个时代最大的凭仗没有了,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记忆中原本的历史观被推翻后,这个时代又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不多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身后,景监和那个内侍一人捧着几卷竹册快步走了进来,然后哗啦啦将所有竹册堆放在案上,有一两卷滚落到了岸边也无暇顾及。
景监朝嬴渠梁一拱手,算是复命,而后便迅速的拿起一卷竹册浏览起来,眼睛迅捷却又不失仔细的打量着上面的文字。
此时的宋涛反而安静了下来,他就这么静静的坐着,脑海中已不知在想些什么,又像是来到这个时代后的所有影像和回忆都在乱窜一般,此刻他就仿佛是初审被判处死刑的囚犯一样,在等待着终审法官最终的判决。
良久,当景监将所有竹册都翻阅了三遍之后,他终究还是缓缓的缓缓的摇了摇头。
得到了终身判决的宋涛有些颓然的瘫坐在一边,心中的问题得到了答案,这个世道已经变了。他仿佛置身在梦幻中,根本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商鞅没有入秦?商鞅没有入秦?商鞅没有入秦?
宋涛一遍遍的在心中重复呐喊着,反复的质问着自己的神经:商鞅没有入秦,那秦国何来的变法,没有变法,秦国又何来的强盛,秦国没有强盛,这一统天下的又是何人?
都说无知者无畏,然而宋涛自诩比这个时代的人了解的知识多得多的人,在此时却对这个时代产生了更多的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