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这大梁城之中没有人比他国梓辛更了解此时齐国的局势,齐国虽为春秋首霸,显赫一时,然而自齐景公起,公室腐败,引得民怨沸腾,田氏代齐之后虽“修公行赏”以取民心,然而国势仍旧积重难返,昔年齐王田因齐新进即位,却好为乐长夜之饮,沉湎不治,委政卿大夫,以至于九年之间,诸侯并伐,国人不治。虽齐王受淳于髡隐语进谏,如今似已有幡然悔悟之心,然而国内权贵之基却是根深蒂固,在一些贵族的封地里,王法甚至还不如私法管用。

正是因为心中明了这些齐国隐秘,国梓辛对宋涛刚才所说才根本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他死死的盯着宋涛那张毫不起眼的脸孔,他心中甚至不自觉的产生了一丝恐惧——若是宋涛真能为魏君所用,那他那口中十年之内成就魏国大业之言,还会不会只是酒后乱语呢?

国梓辛紧抿着双唇,久久未发一言,整间屋子里除了风吹动油烛而产生的细微声音,再也没有任何声响。直到门外传来了几声轻微的敲门声,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大人,时辰到了。”

国梓辛这才惊觉起身,伸手拂去额头上不知何时渗出的一层汗珠,走到门边推开屋门,门外是那个刚才端铜盘上酒的侍女。

“几时了?”国梓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缓。

“大人,已经是丑时了。”那侍女恭敬的答道。

国梓辛点点头,回身望了还在酣睡的宋涛一眼,小声道:“取床被褥来给客人。”

“诺。”侍女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

仰头望了一眼皎洁的月色,国梓辛微叹了口气,举步缓缓离开了驿所。

深夜的大梁城,人际罕见,白日里人潮攒动的街道此时已是寂静非常,偶尔会有一队披坚执锐的兵士巡逻路过,不过也仅仅只是路过而已,少有停留。国梓辛小心翼翼的避开这些巡逻的魏国兵士,沿着屋檐下那一隅阴暗角落前行,从迅捷的脚步来看,他并不是漫无目的的闲逛,而是刻意要去往一个地方的。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国梓辛在一道高大的宅院院墙之外停下了脚步,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半个人影之后,举手作势要扣那堵高墙,不过手只伸到了一半,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已然在耳边幽幽响起:“你来了。”

国梓辛有些惊讶的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在院墙凹陷的转角处有一个淡淡的人影,若是那人不发出声音,只怕任谁也不会注意到此时在此处居然会有一个人。国梓辛下意识往前两步,隐约可以辨认出男子脸部轮廓,正是自己深夜所寻之人,于是躬身唤了句:“先生”

“今日来晚了些。”那男子倚靠着墙,以一种看似很不舒服的方式跪坐于地,双眼并未张开,仿佛是在闭目养神,嘴唇微张微合间淡淡的说了这么句话。

“梓辛汗颜,让先生久候了。”国梓辛恳切的拱手道。

男子缓缓的摇摇头,说:“所为何事?”

“梓辛白日里在洞香春遇见了一位奇人。此人年纪轻轻,然不仅精通棋道,对天下大势亦有一番独到的见解。我见猎心喜,延邀此人往驿所一叙,获益颇多,因而才误了来见先生的时辰,还望先生勿怪。”

“唔。”男子轻应了一声,不再开口。

“先生难道对此人无甚好奇?”国梓辛并没有得到自己预想的回答,忍不住追问道。

“好奇?”那男子微微一笑,开口问道,“此人是否为一布衣寒士?”

“这...先生从何而知?”国梓辛心中大骇,连忙反问。

“梓辛难道忘记了,是何人嘱你今日前往洞香春?”男子仍旧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

“梓辛自然未忘,实乃前日先生嘱咐。”国梓辛翛然眸子一亮,“难不成先生已知今日我会在洞香春遇到此人?”

“若非今日,也不远矣。”

“先生真乃神人也!”国梓辛叹道。

“神人?若我亦算是神人,如何算不到自己会落到今日这副田地!”没想到那男子闻言脸色蓦地转冷。

国梓辛默然,良久男子才幽幽开了口:“方才你说此子对天下大势有独到之见,此话怎讲?”

“今晚我于他在驿所对饮...”国梓辛将晚上宋涛之言大致与男子复述了一遍,其间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窥视男子脸色可曾有变幻,却发现男子神色如常,似乎对自己所说无动于衷。然而当国梓辛说到“天道悠悠,事各有本。大才在位,弱可变强。庸才在位,强可变弱。春秋五霸,倏忽沉沦。由此观之,岂可以一时强弱论最终归宿?”

男子一直紧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开口打断他的话:“他果真如此说。”

“梓辛断不敢欺骗先生。”

“唔。”男子又应了一声,没有复言,只是两眼却不再闭上。

“你是如何看此子?”直到国梓辛将晚间之事说完,男子才又开了口。

“梓辛虽不善相人,然宋涛寥寥数语,却话尽天下大势,才能实在胜己十倍,若是能延揽其入齐,为我王所用,辅以先生之大才,何愁大齐不兴!”说到这里,国梓辛却忍不住微叹了口气,“可惜此子似乎对我大齐心存芥蒂,只怕未必肯舍魏入齐,若是将来为魏君所用,只怕将成我大齐的心腹大患。”

“梓辛勿忧,即便此子不能为齐王所用,我也能让其无法出仕于魏君。”没想到男子很快的打消了他的疑虑。

国梓辛疑惑的抬起头,正对上男子那深邃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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