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孙膑目光灼灼的望向自己,赵雍似乎能感觉到他眼底那股深意。只是一时又说不出来是何意思,良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连续的长篇大论让孙膑有些喘气,微微平复了下胸口的喘息,接着道:“任何事情都有双面性。门中之人目光太过短浅,他们只看到了魏国问鼎天下之后,我鬼谷门能获利颇丰,然而却看不到这背后隐藏的危机。我不知道师父现在对老门主昔日的方略是个什么态度,但是为了我鬼谷门的百年基业,只怕应该找另外条出路了。”

“那师兄认为,如今世上诸国中哪国君侯能称之为雄才大略呢?”俄而,赵雍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

“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孙膑摇了摇头,轻声叹道,“我久在樊笼中,虽然偶有天下诸国轶闻传来,然而市井之言,必不敢信。不过,若是非要选一个,那...”

赵雍伸长了耳朵,屏气凝神,等待他的答案。孙膑眼看着他这副模样,知其终究是少儿心性,虽然近乎是被放逐到了鬼谷门中,却依旧是心系故国。只可惜自己心目中的人选,与他所愿相去甚远,孙膑又不打算骗他,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开口道:“若是非要选一个,那我倒觉得西方秦公嬴渠梁隐有文侯遗风,听闻其即位之初便广施恩德,救济孤寡,重修穆公政令,为人宵衣旰食,勤政爱民,又兼刚毅果决,却是战国以来闻所未闻之国君,我闻其久有变革之心,广发求贤令,邀天下士子入秦...”

果然只见赵雍眼底一黯,缓缓低下头去,孙膑摇了摇头,接着道:“只可惜秦国地处西陲,向来为中原各国所轻慢,所谓‘六国卑秦,不与之盟’,连带着诸国士子也对秦国多有蔑视,少有愿意入秦者。所以这嬴渠梁即位数年,秦国依旧是凋敝如斯,但即便是如此,我觉得这秦国有此明君,必定是大有可为!”

见自己的师兄如此赞誉一个西陲之国,少年赵雍忍不住撇着嘴,问道:“师兄既是如此看好这秦公,如何不西行入秦,助他一臂之力,反而却往东入齐呢?”

“那秦国民风彪悍,秦人皆争强好胜。若是能有一大才辅以秦公居中调度,开展变法,因势力驱,善加引导,这秦国必定能大出天下。”孙膑斜乜赵雍一眼,眼见他仍旧是半信半疑,知其对这在偏远西部、原本与那戎狄部族邦国无异的秦国的偏见已是根深蒂固,便不再和他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至于为何我不入秦?”

孙膑顿了顿,沉吟了片刻,缓缓道:“我乃是齐人,如今救我出囹圄的也是齐国,难不成我不该回归故国么?”

“这...”赵雍一时语塞,他虽然能感觉到这孙膑隐隐有些东西没有说出口,然而却又不知到底是什么,不过看孙膑的样子显然是不准备再进行多余的解释。

“而师弟你呢?”未想,孙膑眼底掠过一抹精芒,嘴角悄悄上扬,开口反问道,“难不成师弟就甘心一辈子呆在门内?”

“我...”赵雍似乎没有想到他会有此一问,微微有些发愣,半晌才回过神来,稚嫩的脸上却是挂着一丝苦色,喃喃道,“不甘心又如何?师兄你亦知道,我本就是一枚弃子而已,何敢还奢望能回归故国。”

孙膑看着他那一脸与年龄不相符的凝重,心知因为出身的关系,眼前这个少年过早的要开始为自己的未来谋划,因而自己在他身上并不能感受到本应有的天真,反而更多的是老练与成熟。

对于赵雍的来历,孙膑自然是了如指掌,他倒也明白这赵雍说的并不是虚掩,只是不知为何,孙膑嘴角的那抹笑意竟是愈发的浓厚起来,望着低头不语的赵雍,他缓缓道:“所谓事在人为,有些事情不去试试,怎么会知道结果?何况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身为男儿,若是连自己的前途命运都不能做主,那么来这人世间又有何意义呢?”

闻言,赵雍蓦地抬起头来,刚才还是颇为黯淡的眸子里似乎多出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他努了努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看见孙膑摆摆手示意:自己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之后的路就只能由赵雍自己来走了。

“天色不早了,我要启程前往齐国了,师弟你也早些回转门内吧。”孙膑假意抬头看了看天,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你回去若是师父问起我这个不肖徒儿,就将刚才我所言回禀与他吧,想来师父也能够明白我的意思的。”

“诺,师兄。”赵雍点点头,朝孙膑行了一礼,转身便欲离去。

“对了,雍师弟稍等。”不过他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却又传来孙膑的声音,止住脚步扭头看向土丘上的孙膑,有些不解的问道,“师兄还有何事吩咐?”

孙膑并未立刻答话,而是缓缓褪去右半边的衣衫,赵雍这才发现他右手手臂上竟是绑着一面巴掌大的黝黑令牌。

孙膑将那令牌轻轻取下,双手在它上面轻轻摩挲着,神情颇为专注,仿佛自己手中这面令牌便是这世上最珍贵的珍宝一般。良久,他才缓缓将令牌递给眼前的少年,轻声道:“还请师弟将此物交还给师父,就说...”

他不自觉的停顿了一下,赵雍能够很明显的看到孙膑眼中那抹黯淡和失落,不过这股黯淡和失落也是转瞬即逝,孙膑便急促的开口道:“就说逆徒孙膑有负师父厚望,如今无颜回转门内,唯有将这本门至宝归还。”

“本门至宝?”赵雍闻言,忽然白皙的双手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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