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先生行事皆是谋定而后动。今日夷符来与与公子相会之前,那国大夫便将先生接走,想来此时已然在大梁城外,便是入了齐境也犹未可知。”
“国大夫?”宋涛迷茫的脸上着实又吃了一惊,眸子闪过一抹异色,急促的问道,“这国大夫可名为梓辛?”
“公子也识得国大夫?”夷符疑惑的望了宋涛一眼,似对宋涛此时的神情颇为不解,“夷符只与那国大夫有过数面之缘,并不知晓其人名讳,然而听先生唤他为‘梓辛’,想来便如公子所言罢。”
“那国梓辛不是齐国商人么?如何又成了大夫?”宋涛微喘了口气,试图让自己稍微平静些,却发现如何也做不到,胸口如风箱般起落,圆睁着双目死命的盯着夷符,复尔问道。
“据先生往日所言,国大夫乃是齐国上大夫,奉了田将军之命,前来大梁城,伺机救先生出险地,以归故国。”那夷符对宋涛所问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俄尔看了看远处街际,再仰望了远处渐渐西垂的夕阳,眉宇间闪过一丝焦急,连声道,“宋公子乃是高义之士,夷符不愿连累宋公子,还请公子速归那洞香春,早做打算?”
“连累?早作打算?”宋涛忽然凄然一笑,喃喃道,“跑了孙膑,那庞涓如何能放得过我?”
夷符见他瞳孔涣散,脸色颓然,却是毫无离开之意,心下大急,连连拱手说:“庞涓已被先生之计骗出了大梁城,公子如今回了洞香春,便速速离开魏国,这天下之大,公子何处去不得,若是再晚一步,待庞涓回了城,再图后计却是如何也来不及了!”
“庞涓被骗出了城?”宋涛闻言不禁一怔,旋即醒悟过来,难怪那孙膑会选在今日,原来所有事情都早已安排妥当,当真是应了夷符刚才所言——“谋定而后动”,忍不住苦笑一声,长叹道,“智哉,膑也!”
“公子快些离开罢,这大梁城绝非久居之地。”那夷符一脸恳切的说道,看得出他心中亦是万分焦急。
却不曾想,宋涛竟是瞥了他一眼,缓缓俯身拾起那卷《孙武兵书》,原本涣散的眼神蓦地转为冰冷,收敛起嘴角的笑容,淡淡的说道:“此言可是孙膑教与夷符的?”
“这...”那夷符未曾想到宋涛会有此一问,连其口中一直称呼的“膑”也变为了直呼其名,他并没有立刻回答,思忖良久,却是霍的抬起头,眼眶微红,字句铿锵的说道,“先生昔日曾对夷符有大恩,先生突逢大难,夷符为救先生脱离樊笼,死不足惜。刚才夷符所言,确是先生嘱咐,先生让我在您知晓事情之后,劝诫您速速离开大梁,以免遭那庞涓贼子毒手...”
宋涛见他一脸凛然,所言实为内心所想,并不似在诓己,忍不住叹道:“夷符可知,今日庞涓寻不到孙膑,自不会放过你,你当真...”
“先生大恩大德,夷符永生难报,区区一条贱命,死则死矣。”那夷符眼中似有水花,轻轻擦拭了眼角,这才恳切的说道,“然宋先生与夷符不同,此时趁庞涓还未归来,夷符恳请您速速离去吧!”
“有何不同?”宋涛长吁了一口气,嘴角竟是再次挂上了一丝笑意,目光直视着夷符,澹澹的说道,“宋涛不过亦是布衣之身,与夷符有何不同?”
那夷符见宋涛在此时反而不疾不徐的开口,神色也颇为镇定自若,连带着胸口的起伏也是未有,心中不禁对其更加钦佩,然而他心知事情的轻重缓急,来不及回答宋涛的问题,只是再次出言催促道:“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请先生尽快离开大梁!”
“离开大梁?”宋涛斜乜了他一眼,举头望天,喃喃道,“我已经走不了了。”
“这...”夷符脸色剧变,显然是不知宋涛何出此言。
“孙膑多智,那庞涓又岂是庸人?”宋涛眼底闪过一丝蔑笑,手中却是死死的攥紧竹册,说“庞涓必定知自己中计,如今只怕已到了这大梁城外,以庞大将军之用兵,如何想不到遣数支精骑围堵大梁各城门,决然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之人出城,既是如此,我又如何还能走得脱?”
听宋涛如是说,那夷符脸色为之一变,努了努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放弃了,脸上红一道白一道,仿佛是在悔恨着什么。
联系前因后果,宋涛其实已经大概能完整的了解到孙膑这李代桃僵之计的全部过程:首先是让国梓辛结识自己,并相交为友,借机了解自己所学,是否有资格成为他出逃的助力;然后遣国梓辛去往安邑,同时孙膑则刻意接近自己,凭他所学很容易便得到自己的青睐,并视之为友;继而从安邑寻了个由头骗出一直在大梁城的庞涓,能调动庞涓的理由并不多,想必魏国是出了大变故,否则聪慧如庞涓者,岂能中这调虎离山之计;最后让行为举止与他颇为相似的夷符冒名顶替,今日来此处与自己见面,凭此赢得了逃离大梁的时间。这一系列的谋划丝丝入扣,牵一发而动全身,大凡任一环节出了问题便会导致全盘功亏一篑,然而孙膑却能以己之奇智将所有环节演绎得毫无破绽,不仅瞒过了庞涓,也瞒过了宋涛。
“想必夷符你也明白了。膑之所言,非在救我,反而是将宋涛往那庞涓行辕里送啊!”宋涛摇了摇头,缓缓将手负在身后,掌心的嫩肉死死的嵌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