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势微,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罗姨娘又被指认杀了人,罗家全当这个女儿不存在了,自是无人管她。
罗姨娘趴坐在地上,瘦成了一团,看上去只剩下孩子一样大的体格了。
“姨娘?好吃么?”若素蹲下去,提着灯笼照着她的脸。
刚才没有细看,这下才察觉到她苍老的程度,哪里像三十来岁的样子?说五六十也不为过了。
罗姨娘微微一愣,抬头看了她一眼,像是寻觅着什么,但很快又低下头舔-舐手里的糕点。
“姨娘,若素对你好么?”白若素淡淡的笑着看着她,语气是在质问。
罗姨娘一怔,再抬眸,那双布满血丝的眼里似有惊恐,她吱吱呜呜的咽了咽口水,歪着脑袋,枯黄的长发垂在了地上,道:“你....不是素...姐儿!你不是!”
果然,还是记得乔若素的。
否则,她怎么一口咬定自己就不是了呢!
很好,还没疯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罗姨娘可记得这是什么东西?”若素从袖口掏出一条丝帕,上面绣着一条金鱼,针脚成熟,鱼儿活灵活现。
柳姨娘擅长刺绣,这是阖府上下皆知的事,当年罗姨娘就向她讨要了一条这样的帕子。
不过,若素手上的这条锦帕则是她自己模仿了。
就算不完全一样,也有七八分的相似。
若素蹲在地上,莲花裙铺散开来,她等着罗姨娘的反应。
可是下一刻,却见罗姨娘只是津津有味的吃着已经脏了的糕点,全无理会的意思。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她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疯子分两种,一种是疯傻了再无人性可言,另一种则是大智若愚的,看似痴傻,实则什么都看的清楚。
罗姨娘似乎不属于任何一种。
“小姐,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巧云不明白若素为何对乔家一个疯妇如此感兴趣,她又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做事难免由着性子来。
彼时,自家小姐干的混蛋事就已经够多了。
“嗯,走吧。”若素轻叹了口气。
若是真傻也问不出什么,若是假傻,就更问不出东西了。
若素站起身,提步就走,身后可以听到罗姨娘吃东西时吧嗒嘴的声音。
她走到门外,侧过身看了一眼,罗姨娘似乎身陷无边昏暗之中,好像被黑夜吞噬了去。
这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或者说,还不如死了呢!
若素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在寂寥的院落中显的格外清晰:“罗姨娘,你为什么不去死呢!”
“小姐?!”巧云轻唤了声。
自家小姐曾今再怎么荒唐,也没到让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死的地步。
若素摆了摆手,这不过是由衷之言,她知道罗姨娘绝对不是残害柳氏的凶手。
如此,看着她这般过活,就随意吐了句,仅此而已。
昏黄的屋内,那个佝偻的身影似乎什么也没听到,犹是吃的津津有味。
若素领着巧云由原路返回,穿过景园的一条小径,眼看就快到莫雅居的西厢院了。
这时,她突然拉住巧云,手指抵在唇边,示意她不要说话。
“大人,属下已经在乔二爷书房搜过一遍,尚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一个雄厚男音道。
顿了小片刻,一个熟悉的,令的若素十分不安的声音传来:“知道了。”
寥寥几字,却听得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大人,乔二爷既已补上了漏缺,您为何不看在夫人的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男子似乎是文天佑的心腹,若素前一世听过到这个声音。
透过隐隐卓卓的树荫,文天佑负手而立,可以看到他立挺的侧颜消瘦了不少。
“户部侍郎与zj布政使陈化宇勾结一案,皇上并没有结案的意思,想必是要找出真正幕后之人,乔二爷不过是个鱼饵。”文天佑带着轻蔑的语调,说话的时候鼻音嗤笑了一声,犹是阴冷。
亦如其人!
那男子遂不再多言,拱手道:“属下明白了。”
巧云许是从未听过墙角,因为紧张手腕划在了一旁的牡丹花枝上,薄薄的衣料‘哗啦’一声,惊响夜幕四合。
“谁!”男子喝道,却是压制着声音的,想必他也不想让乔家人发现他的存在。
若素正要拉着巧云就走,却不料一个电花火石之间,一个人影就飕然而至,身影缥缈如诡异一般。
当文天佑再一次这么近距离的靠近自己,就这样立在自己面前,若素还是有些发怵的,她定定的仰头看着他,十分镇定道:“原来是大表姐夫,若素闲来无事,想摘几朵花回去,没想到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了大姐夫。”
文天佑看着她的脸,在月光下更显洁白如玉,顺着她细弱的胳膊往下看,果然看到她手里握着几朵淡黄色牡丹花。
巧云也不知道自家小姐是什么时候摘的花,她也顾不得多想,鼓起勇气想挡在若素面前。
可若素与文天佑之间似乎有着某种无形的威压,令得她半途就蔫了,怎么也无法再上前。
“大人?”那男子也追了过来。
文天佑目光如冰,俯视着眼前的女孩儿,他一只手就能捏气她了吧。
刚才差一点就直接用刀砍了她的。
气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肃宁,锦衣卫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想杀就杀了。
连乔二爷是他的岳父,他还不是说调查就调查。
若素明白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