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高?”

潘小园嗤的一笑,绕两步,绕到他眼皮底下,轻声提醒:“问你话呢。”

她问的什么来着?武松可全忘了,自由的那只手挥一挥,心烦意乱:“下去说。”

潘小园不依不饶地捉着他手,指尖描绘着他手心的茧,没多久就有些湿漉漉的,描出他一手的薄汗。笑吟吟看他的面容僵了起来,不敢再大声呼吸。

谷底的水声潺潺,一阵强一阵弱,仿佛在催促着什么要紧事。

“看着我呀。”

武松轻轻咬牙,她又柔声催几次,才极其不情愿地抬了抬眼睛,目光只扫过她下半张脸,玲珑的鼻尖精巧的唇,腮边流畅的线条的延伸到耳根,嵌银小巧珍珠坠儿,跟着笑纹微微颤,跳脱在他的瞳仁里,甩不开。

“唔,看了。”完成任务。

“我发钗儿上的流苏坠子,是什么颜色的?”

“……”没注意。

只好再勉为其难地打量一番,“红的。”

撇撇嘴,纠正:“那叫珊瑚色。”

见他已经微微出汗了,一身的无所适从,才大发慈悲松了他的手。见他脸色刚缓和,马上又变本加厉,袖子里掏出帕子,举起来,轻轻给他擦额角,隔着布料,故意描他的发际。

武松呼吸一下子停顿了,要是再往后退,自己都觉着太怂;“溜骨髓”不是江湖好汉的行径,是不是该掉头就走,反正她今日实在是过分;但回想起他自己,放任着跟这女人如此纠缠不清,也要怪他意志不够坚定。之前拉她抱她的时候,也没次次都打招呼啊。

他武松天不怕地不怕,又何时怕过女人。最后再低声问一句:“干什么!”

没得到答案,反手轻轻一扣,轻描淡写地抓住她的手,连同手里的帕子,滑溜溜的一团,轻轻一拢,那只不安分的手就再也动不了分毫。眼中已经有些火,毫不客气地直接盯她眼睛,狠狠地看了个遍,乌黑的发乌黑的眼,红色的唇红色的钗儿,那钗儿底下的流苏是细铜线串起来的,四寸五分长;耳坠子是烂银打就,一寸八分;白衫红夹袄,丝麻;碎花青旋裙,绫绢。一身上下尽收眼底,再胡搅蛮缠考较什么,他都不怕了。

潘小园莫名其妙觉得身上有些火热,挣了两挣,始终让他抓得牢牢的,被他从头看到脚,彻底揭掉了方才那点翻云覆雨的小得意。要不是关口一阵阵小风刮来降温,恨不得整个人瞬间烧起来。

嘴上还硬:“不干什么。就是那样。”

声音更低沉:“就是怎样?”

潘小园一本正经地说:“你方才问我为什么信不过史文恭,我答了。那人见我时的眼神,和你现在的眼神差不多。”

挑衅地看他一眼,趁他还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轻轻抽出手,背过身,悄悄抿出一个微笑,拽开步子便走。

武松使劲眨了眨眼,又揉揉,才发现面前人没了,抬头叫道:“你……”

潘小园可不敢再跟他独处了,一溜烟下了小路,身后甩一句:“先告辞了,你忙吧。”

武松呆立一刻,这才似乎明白过来什么,追上两步:“等等!”

听她的意思,史文恭已见过不止一次了?

“你何时见的他,怎么没跟我说?”

潘小园溜得更快,不答。自己下山去东溪村酒店那次,图省事没带小弟。想着要是让武松知道了,不免被批评嘲讽几句。于是一直瞒着,也算不上什么大过失吧。

武松送她下关,最终没再问第二遍。他以己度人,认为她要是想瞒着什么事不说,他又何必追根究底。

只是一天下来,究竟有些神思不宁。到得晚上,终于下决心,将防务交接好,打算去找宋江探探口风。

还没换好衣裳,远远跑来几个宋江的亲随喽啰,上来齐齐一拱手,说聚义厅正在宴请客人,请武大哥前去喝碗酒。

武松心道来得正好。照梁山规矩,让他跟兄弟们喝个一醉方休,什么有的没的都吐露出来了。

到了聚义厅,才发现不是他想的那样大伙齐聚一堂。屏风隔出一个小小的间,门边守着小喽啰。

进得里面,发现只有寥寥几桌:晁盖上首,旁边宋江、吴用、朱武,全是梁山的智力担当。

史文恭坦然坐在客位,佩剑已经解下来,倚在桌角,双手交叠,俨然已经成为厅里最为fēng_liú儒雅的一位。倘若花荣在场,也许还能和他平分一下秋色。可惜花荣不在,下午跟史文恭赛了一场箭,本来是友谊赛,不分伯仲,花荣好胜,用力过猛,拉伤了肩膀,眼下正躺床上叫唤呢。

武松便有些莫名其妙的不服气。史文恭自负武功见识均高,话里话外少给别人留面子,处处压人一头,还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儿,让他十分不爽。但看在几位大哥的面子上,也就不明着表示嫌弃,看了史文恭一眼,擦着他身边过去了。

宋江呵呵一笑,让人请武松入座,大家互相见礼:“兄弟驻扎得远,一路上辛苦了。谁曾想,史兄这一路风尘仆仆,到头来,正主儿却还要着落在你身上。”

武松微微一惊,这话里不止一层意思。再看史文恭,朝自己微微颔首,得体一笑。

不知怎的有些烦躁。或许是因为宋江那最后一句话。不会是……

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来一句大言不惭的谦虚:“武松一介江湖粗人,梁山上卖力气,只求混口饭吃,混杯酒喝,能着落什么大事了?宋大哥莫要说笑。”

宋江大笑,正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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