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贵愣了愣,片刻之后,长叹一声,却是继续沉默了下去,
他怎么可能没有想过。
军报传入京师这么久,但是朝廷却毫无动静,如此反常之事,他岂能不想?
所想的结果,自然只有一个……
朝廷在等!等什么?自然是在等他这个前线主将,将降军的事情解决掉!
至于如何解决……
历史之上有无数可以效仿的范例,但是每一个范例,都叫麻贵心惊胆战,朝廷不能背负杀降的名声,皇帝不能背负杀降的名声,但是这些降军,又万万不能将他们全部放归,那么这个恶名,自然只能有前线主将来背!
这个令不能由朝廷来下,只能由他麻贵来自己领会。
因为这件不仁不义的事情,绝不能和朝廷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这必须是他麻贵胆大妄为,骄兵悍将,自取死路。
麻贵不是三岁孩子了,这些事情,他心里明镜一样,但是正因为如此,他才感觉到意外的悲哀……
自己在前线拼死拼活,日以继夜,落得便是个如此残暴不仁的下场吗?
拳头暗暗紧握,麻贵忍不住一拳打在城墙上,血肉之躯打在坚硬的砖石上,显露出一丝丝的血痕,但是麻贵却恍若不觉……
见此状况,李如松轻叹一声,将右手搭在麻贵的肩膀上,声音却是坚定不已。
“麻兄,老夫今日前来,并非是奉了什么命令,只是想要告诉麻兄,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老夫会和麻兄一同承担,算是,老夫为大明,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李兄……”
麻贵猛地抬起头,声音激越,同样变得复杂起来。
不过也只是片刻,麻贵便笑了起来,转头望着李如松,笑道。
“好,好,好,老夫总算是未曾看错人!也罢,这些事情,总归是要有人来做的,有李兄相伴,老夫也算有个慰藉!”
说罢,脸色冷凝下来,从腰间抽出长刀,厉声道。
“来人,召兵集合,去降军营……”
不过还未等到有人应声,一道让麻贵意想不到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哟,二位将军这莫非是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咱家这还没宣旨,二位将军就准备着了?”
梁永?
麻贵的脚步缓了缓,望着眼前这个一脸假笑的东厂提督,眼中微微闪过一道疑惑。
他来做什么?
再转眼一看,却见梁永身后跟着两个行人司的行人,再往后是十几个随从,行人手中捧着古朴的盘子,上面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卷玉轴黄绢。
“既然二位将军这么着急,咱家也就不多耽搁了,尽快将事情办妥了,二位将军能尽快回京受赏,咱家也能尽快回京复命!”
刚刚打量完,梁永便拱了拱手开口道。
听了他的话,麻贵却是苦笑一声,回京受赏?他如今连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不知道,何谈受赏?
不过待得目光移到梁永身后的玉轴黄绢上,麻贵早已经凉透的心,却又升起了一丝暖意。
他终究是没有看错人,当今的天子,并非是那般冷情冷心的君主,纵然是要让自己背负这杀降之名,可到底是送来了这么一封旨意。
有了旨意在手,他便是奉命行事,如此,虽然受赏是不可能了,但至少性命能够保得住吧……
“圣旨下,麻贵,李如松接旨!”
念头纷纷乱乱,梁永却已经高高举起玉轴,道。
“臣接旨!”
二人不敢怠慢,单膝跪地,抱拳行礼。
梁永望着二人视死如归的模样,脸上倒是忍不住浮起一丝笑意,清了清嗓子,缓缓展开手中的卷轴,开口念道。
“诏,命总兵官麻贵整点兵员,叙点军功,即刻率军赶回京师,一月之内,务必赶回,钦此!”
诏宣完了,梁公公合上诏书,却久久未见麻贵二人出口接旨,笑了笑,将手中的玉轴塞进麻贵的手里。
“这……没有其他的密旨吗?”
麻贵愣了半晌,才讷讷的开口问道。
倒是梁永皱了皱眉,罕见的调侃道。
“眼下是没有的,不过将军若是想要,不然咱家就快马加鞭回京城给将军求上一道?”
“不必!不必!不必!多谢公公,多谢公公了!”
麻贵总算是从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当中醒悟了过来,顿时连连摆手道,手中更是将那圣旨握得紧紧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相信,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并非是幻觉。
倒是梁永笑了笑,道。
“密旨倒是没有,不过陛下有一句话,却是叫咱家转告二位将军……”
顿了顿,梁永的神色严肃起来,道。
“陛下有言道,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才是盛世之像,忠臣良将,功在社稷,只要陛下他老人家还在一日,便不会凉了任何忠于大明的臣子之心!”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啊!”
此言一出,麻贵二人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拜倒在地,遥望着京城的方向,大礼叩拜。
梁永费了一番力气,才算是将二人安抚下来,道。
“将军,路途遥远,还是不要耽搁了,陛下和众大臣都在京师等着将军凯旋而归,这些日子咱家已经替将军整点好了兵员,咱们即刻便启程吧!”
倒是李如松相对镇定一些,踌躇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梁公公,恕老夫多问一句,那些降军……”
“降军之事,二位将军不必忧心,朝廷已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