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晨曦渐渐散去时,固始城终于送走了一个难熬的长夜。
那些壮着胆子没有离家的人们提心吊胆的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倾听门外有无异响,喊杀声虽然持续时间并不长,但是却让他们胆战心惊。
谁都知道火并之后最后遭殃者都是手无寸铁的他们,但是一夜过去,他们最担心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发生。
阳光洒落在街道上时,胆大的人们在仔细观察了一番之后终于意识到危险已经远离,开始打开房门。
生活依旧要继续,这年头除了警醒一点之外别无他法,真正要遇上厄运,那也只有自认倒霉。
站在城头上的江烽神色复杂的看着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一切似乎都过去了,而似乎一切才刚刚开始。
袁无畏带走了死心塌地跟随袁家的曹万川几人以及一两百侥幸脱逃者,剩下一千余人都被包围之后缴械。
就像预料中的那样,没有发生多少值得一提的战事,同属于固始军让双方都没有战斗意愿,在失去了指挥使指挥之后,投降就是必然,不过江烽并不打算强求他们全数留下。
曹万川这一走留下了一个难料的尾巴,返回定城的他也许能够在袁家支持下重新收罗原来光州的残兵,拉起一支队伍,但是这种可能性不大,绝大部分光州残军对袁氏的背盟反噬切齿痛恨,很难接受重归袁氏麾下的这个结局。
也许曹万川会被袁家拿来利用一番,然后抛弃掉,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会被慢慢的边缘化,袁家还没有大度到可以让一个许氏余孽执掌重兵的地步。
目光环视四周,金色的阳光让整个固始城与城外的田野似乎连成了一片,炊烟袅袅,只有城门口全副武装的士兵和街头巷尾交头接耳的人们昭示着昨晚的不平静。
从光州之乱刚刚回过神来的固始人似乎也已经认命,尤其是那些惶惶然从光州逃到固始的士绅们。
光州已入袁氏一族手中,袁氏军队入光州大掠七日,他们的财产宅邸已然被洗劫一空,现在逃到固始,尚未安定下来,却又经历了这样一波风波,又怎么能让他们安心?
何去何从?
江烽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从脑海中跳出来的这个问题。
走在城墙上,江烽浮想联翩。
投靠袁家被自己拒绝了,为什么?
是怀念许氏对自己的恩情?
有点牵强和虚伪,许望侠招募自己入斥候营不过是这些门阀士族最寻常的招揽手段而已,谈不上什么恩情不恩情,何况除了许氏族人之外,他们也从没有真正信任过外人。
那是觉得袁家实力不够强,投靠他们有风险?似乎也不是,袁家有时家作后盾,怎么看起来也比一团散沙且远隔着大别山的鄂州杜家强,自己何须不远千里去邀请传信杜家?
若隐若现的线索似乎就在江烽脑海中慢慢浮现出来,宁为鸡首不为牛后?
似乎有一点这个意思在其中,有曹万川这个地位居于自己之上的虞候,又有谷明海、甘全福这等老资格指挥压住自己一头,自己想要出头就尚需时日。
仅仅这一点原因么?江烽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似乎还有一点虚荣心在作怪吧。
看见许氏双姝往日那高傲不群的形容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那份楚楚可怜的姿态,直把自己视为唯一可依靠的不出的愉悦畅快。
他想更长久更深刻的享受这份高高在上的滋味,即便是为此承担一些风险也值得,尤其是在蚁贼的到来本身就给固始乃至固始周围的各方势力都带来了巨大的冲击和不确定性情况下。
只可笑杜立居然还想要向自己索要许氏双姝,他还真以为自己只能依靠他们杜家的光环才能维系固始的生存呢。
不过眼下固始情况的确不容乐观,区区一个小县,势单力薄,周遭几大势力环伺下,固始军脆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无论是蔡州袁家还是东面已经控制了申州的南阳刘氏,抑或是南面的鄂州杜家,若是他们真要一狠心拿下固始,那也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自己现在唯一可依赖的不过就是黄蚁军突然席卷而进带来的诡异局面使得周遭几方势力或暂时无暇顾及,或有心无力,或有所忌惮,而不敢随意动手罢了。
目前这种情形下,袁家无疑是最大的敌人,而环顾四周,南面的杜家虽然会全力支持自己以牵制袁家,但是指望他们会直接出动军队来给予自己支援难度很大,而很大程度上只能以作势和物资上给予自己帮助。
若是论地理位置,寿州地界本是最靠近固始的,只是寿州一来州治寿春城偏居淝水之畔,距离固始较远;二来寿州势力素来错综复杂,郑、田、梅三姓鼎立,各有依靠,相互牵制,要想获得三家同时支持难比登天。
而寿州亦是淮北淮南两大势力的分界线和缓冲之地,一举一动都会引来淮北时家和淮南杨家两大巨擘的目光。
江烽很果断的就放弃了对寿州的指望,径直派人去鄂州寻求支持,这才有杜立率兵北上抗衡袁无畏之举。
但是杜氏在靠近光州的黄州、蕲州两地控制力并不稳固,很大程度上还要在黄、蕲两地驻军来维系,对于固始的支持只能一时,最终还是要靠自己,这正好符合江烽之意。
似乎一切都在按照江烽设计的意图行进,但是当走到这一步时江烽才又发现自己这一刻似乎有些迷茫。
现在固始城已经匍匐在他脚下,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