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戴长乐,刘病已便慢慢地走回房。
十一月,正是昼短夜长的时候,即使是这么一通折腾,也不过是天更白了一些,根本没有看到太阳出来。
寒风凛冽,呼啸着挤出门户,刘病已只觉得头上的水开始结冰了。过了前院,一进正院,便有年长一些的婢女迎了上来,一见刘病已的模样,便一迭声地道:“公子快进内,这般会染病的。”
刘病已也觉得头上一阵阵地发冷,并不敢怠慢,连忙进了房门。
也不进内室,就在堂上的温炉旁,刘病已随意地坐下——反正,因为婚礼,即使是外堂也铺了筵。——取下发笄。侍奉的婢女连忙取来热汽腾腾的湿巾捂在刘病已的头上,片刻之后,湿巾稍冷,便又换了一条,反复数次之后,才小心解开刘病已的发髻,用木栉轻轻梳通头发。将刘病已的头发全都梳理通顺了,那名婢女又换了干巾,动作轻柔地拭去了发丝上的水。
婢女过来服侍之后,刘病已便让另一名婢女移了一个凭几过来,倚在几上,屈肘支颐,不一会儿,眼睛就耷拉了下来。
——虽然习惯了早起,但是,一场婚礼下来,他着实也是累得不轻,这会儿,靠着暖意融融的铜温炉,他难免就开始昏昏欲睡了。
刘病已是下意识地惊醒。
一低头让过正在他的头上按摩的手,随后,扑倒凭几,刘病已才在地上翻了一个身看向身后的人。
——感觉不对!
——不是之前的婢女。
低头时,刘病已就惊出了一身冷汗。
看清了身后的人,刘病已不由一怔,倒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是他的妻子……
许平君被刘病已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过,她并没有多想,只以为刘病已是一时不小心,摔了凭几。
回过神来,许平君便连忙膝行到刘病已身边,伸手要扶起刘病已。
“……君……君可否起?”新妇的羞涩让许平君无法更亲近地称呼刘病已,只能略过。
见她并没有发觉自己方才的动作意味着什么,刘病已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翻身坐起。
见夫君无事,许平君连忙低头端坐,再不敢靠近一步。
“咳……”刘病已始终有些尴尬,但是,看着不敢抬头的新妇,他只能硬着头皮找话题。
挠了挠头,刘病已发现自己的头发还没有干,不禁看了一下窗口,发现天色并没有大亮。
——他不过是打一个旽而已。
刘病已起身坐到温炉旁,许平君见了,便再次坐到他的身边,为他按头理发。
“平君……”刘病已觉得自己有必要与妻子好好说说话。
“是……”许平君低低地应了一声。
刘病已想了想,还是决定先给她介绍一下家里的情况:“我没有大人在堂,家中除了君与我,皆为奴婢。其三户,各有子女,大男三,大女二,已使小男、小女各一,未使者,男二,女一。旦食之后,其等自会见君。”
许平君用心地记下。
说到奴婢,刘病已便想到了张贺,思忖了一下,还是对许平君道:“虽然无大人在堂,但是,有几家却是有必往拜见的。”
许平君一愣。
许母对刘病已这个女婿自然是不满,但是,既然妥协了,再无可奈何,也只能往好处想,因此,她也给女儿细细地说过嫁给刘病已的好处。
——首先就是,这个女婿虽然无职,但是,一是宗室,二是关内侯,虽然没有食邑,但是,家赀还是拿得出手的。
——第二个好处是没有舅姑在堂,许平君出嫁后,不必受长辈约束,也不必小心侍奉家姑。
——第三条,虽然不是完全无亲无故,但是,都不是什么近亲,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挑剔许平君这个新妇。
因此,许平君完全没有准备,自己居然还要拜见亲戚故旧什么的……
“几家?”许平君小心翼翼地询问。
刘病已数了一下:“明日先往史家,见舅婆,表叔、表婶……再去戚里……”
刘病已算上了卫家,但是,又有些担心,想了一下,便扬声唤人。
“吾君?”一个苍头在门外应声。
“昨日贺礼之簿在何处?”
苍头似乎也不清楚,可能是问了一下旁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回答:“昨日乃杜公子记簿,张公子收贺礼。簿册当在杜公子处。”
刘病已便吩咐:“往两家送信,请二君明日平旦即来我家,我备馔相待。”
“诺!”那个苍头立刻应声。
刘病已这才向许平君解释:“待问过杜君与张君,再定是不是往戚里一行。”
许平君点头应承,并没有问戚里哪一家。
——既然刘病已把话说得那么含糊,也就说明,他不愿意多说了。
许平君很清楚,她的母亲能与父亲毫不客气地说话,不是因为她的母亲有多厉害,而是因为她的父亲刻意地容忍着。
——尤其是在定亲之后,被教导了夫妇之道以后,许平君对父母相处模式背后的原因有了更深的了解。
——那是特例。
许平君很清楚,这个少年是她的夫,是她的君,是她必须取悦的人!因此,在不了解这个少年之前,她能做的只有谨慎再谨慎地恭顺与沉默。
其实,她是庆幸的。
——她的夫君并不难相处。
——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听过某些男人如何暴虐地对自己的妻子……
想到夫君的温柔体贴,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