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酳之后,赞者再次洗爵,这一次,酌酒用的是户外的尊中的酒。
夫家亲迎要准备两尊酒,分别放于室中的北墙之下与房门外的东侧。
室内的这尊酒是供夫妇共饮的,尊旁还有禁,也就是盛酒的加盖瓦器,甒。甒内盛玄酒——也就是黑色的水,乃是因为太古之时没有酒,而是以此水为酒,用在此处,意喻不忘古——挂在屋顶的檐条上,尊与禁都要加盖粗葛帛成的幂巾,还要加勺,勺柄都朝南。
户的那尊酒是供其他饮用的,并不配玄酒。
赞者持爵入户,向西北方奠爵,随后拜,刘病已与许氏起身答拜,随后,赞者坐而祭荐,最后将爵中酒一饮而尽,再次行拜礼。刘病已与许氏再次皆答拜。
这是赞者自酢,至此,赞者的事情全部做完了。
赞者退下后,刘弗陵也走出内室,往东房而去,许氏则起身,重新向着西南而立。
这时,许家的媵从与刘家的婢女一起,将室中豆器与敦器都从内室搬到东房之中,如之前在内室一样摆放,只有酒尊是直接撤下的。
随后,许家的媵从往东房,侍奉刘病已解去衣服;内室之中,许氏则由刘氏的婢女侍奉。脱服之后,许氏的保姆将佩巾交予许氏,婢女则西南铺下卧席——这是新妇所用。
刘病已的卧席由许家的媵从铺设,在许氏的东面。——这个方位与之前同牢共食,夫妇合巹时正好相反。
——前者示有阴阳交会有渐,故男西女东,今取阳往就阴,故男女各於其方也
席上皆南头置枕。
等媵婢布置妥当,刘病已人才重新入内,亲自解下新妇头上自纳征之后便系上的五采之缨。
接过缨,媵与婢执烛而出。
至此,新人便可以休息了。
媵与婢至东房用食,随许氏而来的媵从用刘病已的那份饭食,刘家的婢女则用新妇的那份饮食。
用食之后,刘家的婢女便可以退下休息了,许氏所媵的婢女却必须守在寝外,随时候命——这也是婚礼的一步。
——虽然辛苦,但是,舍刘家的婢女不用,而以媵婢守候,已经意味着许氏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
婚礼的赞者不是别人,正是戴长乐。
戴长高高兴兴地答应了,一点都不觉得有失身份——毕竟作赞者并不是什么尊贵的事情。
不过,瞧了瞧刘病已的朋友,戴长乐倒没有觉得刘病已折辱自己。
——王奉光是关内侯,若是刘病已有王侯之爵,倒是能让其为赞者,可是……
——张彭祖是将军之子,杜佗之父贵为九卿……
——就是当了不速之客的金安上与霍云,都是列侯家的子弟……
……
——看来看去,除了他,还有谁更合适了呢?
因此,戴长乐很高兴——是朋友才会有这样的请托啊!
也是因此,戴长乐对于别人的敬酒,来者不拒,没等寝房内室的烛光消失,他倒是先醉到房外的酒尊旁了。
——并不是他的酒量差,而是客人太多了!
——完全是出乎意料地多!
刘病已的亲近知交并不多,因此,他根本没有预备太多的酒食招待客人,但是,他却忘了,他光是同窗就有不少,再加上他在市井之中结识的人也不少,无论交情深浅,听说其将娶妇,没有人会不前来道贺。而且,这桩婚事是张贺作主的,新妇又是暴室啬夫,掖庭属吏也少得贺上一贺。
嫁娶之时,没有将登门道贺的客人赶出去的道理,可是,刘家并没有准备太多的酒食,于是,王奉光、杜佗、张彭祖等人,作为男方的宾从,只能硬着头皮,甩开了膀子,不停地各客人敬酒,以便以庖厨提供更多的时间。
作为赞者的戴长乐自然也是责无旁贷,更因为赞者的身份,而被不少拉住了强敬酒,于是,他成了第一个倒下的人。
——其实也不奇怪。
——登门道贺的人中,大多不是草民,就是少吏,哪里敢拉着关内侯与公卿列侯的子弟胡闹呢?相对来说,还算熟识的戴长乐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毕竟,同样常在市井出入的戴长乐,大家还是知道底细的。
不过,戴长乐的“牺牲”还是有用的——至少,刘家庖厨上的奴婢开始用盛满了菜肴的食具将已经空掉的食具换了下去,随后,又有大奴搬了洒瓮出来,向已经快要见底的铜尊中添酒。
王奉光与杜佗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是已经成婚的人,自然知道,婚礼讲究的就是郑重与顺利。
——若是婚礼上有什么不顺,讲究的人家会直接觉得这桩婚事不妥。
——刘病已当然没有这个顾忌,但是,让人说道总不是什么好事。
——作为朋友,他们当然希望刘病已生平头一次的婚礼,顺顺利利地圆满完成。
最大的问题解决了,王奉光与杜佗、张彭祖便悄悄地退到一旁的屋舍里,打算好好歇口气。
进了屋,三人都没有说话,或躺或倚,只觉得疲惫到了极点。
“我觉得……我比病已还累……”张彭祖躺在榻上,茫然地望着头顶的承尘,低声嘟囔了一句。
王奉光与杜佗都是一怔,随即便大笑起来了。
——他们比刘病已还累?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杜佗与张彭祖更熟悉一些,因此,大笑的同时,他还抽空说了一句:“彭祖娶妇之日,我必问之!”
王奉光抚掌附和:“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