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诸官之中,与后宫关系密切的屈指可数,其中,又以掖庭、内者、宦者这三官为最,因此,真正大量任用阉人的,也就是这么几个官署。
许广汉又是再次获罪,还是与纵反者有关的罪名,想重新为吏……实在是不易。
——像张贺那样的,毕竟是少数。
——而且,张贺与一般受腐刑的人又不同。
——他是官宦之后,又是卫太子的家吏,太子死后,孝武皇帝忌讳的不是太子,而针对太子的人,他在宫中为吏自然无妨,再加上他还有一个深受皇帝信任的弟弟,自然是不会在仕途上再吃亏。
——许广汉却没有这么幸运了!
——最重要的是,他是因为上官桀谋反而获罪的,而如今……霍光仍然掌着权呢!
——哪怕有大赦在前,诸官也不可能完全没有忌讳。若是没有相当地位的人荐举,他根本不可能再在宫中为吏。
——张贺与许广汉虽然熟悉,但是,绝对没有到为了他去犯霍光的忌讳的地步。
——尽管,霍光也未必在意这么一个小人物,但是,万一呢?
眼看着刑期将满,许广汉不可能不为自己的前途忧心。
如今,内者令许下这么大的一个人情,莫说只是嫁女,就是让许广汉倾家荡财,他才是愿意的。
——许广汉当时判的是鬼薪之刑,按律,是服鬼薪白粲三年,再降为隶臣妾一年,之后便免为庶人。
——因为元凤二年,朝廷赦天下,死罪以下皆赦为复作,辛苦虽然减轻了,日后也不会被当成刑徒对待,但是,刑期是没有变的。
——四年!
许广汉要等到明年的十月才能真正成为庶人。
——看似还有一年,但是,就是天下征召的人,也未必能立刻得官……
——若是不能早一点运作……
就此,婚事正式定了。
——内者令的公子娶人一个复作的女儿……
这个门户差了可不是一点两点。
——哪怕许广汉曾经是宦者丞时,两家的门户也是差不了少的!
——何况现在?
这桩婚事一定,禁中立刻议论起来。当然,因为内者令的缘故,也没有几个人敢明说,不过,话里话外,多是认为许家高攀了。
不管如何,许广汉在掖庭的日子的确是好过了许多。
内者令倒也是信守承诺,没有几日,就对张贺说了许广汉的事情,张贺自然不会反对,过了几日,还寻了一个机会,与许广汉说了这件事,让他安心。
许广汉这才算是踏实了。
既然是内者令迎子妇,兮君作为皇后,自然是不可能不知道,甚至于,她还特地在见到内者令时,按例赐了一些东西以为贺礼。
不过,那些议论是不可能传入贵人耳中的,因此,内者令谢过皇后的赐物之后,兮君随口问了一句:“不知君之子妇为谁家女公子?”
兮君随口一口,也就是觉得好奇而已,内者令却有些尴尬,支吾着给了一个含混地答案:“……乃故宦者丞之女。”
兮君点了点头,没有在意,更没有追问“故宦者丞是谁?”之类的问题——她难道还真的去管一个秩六百石的少府属吏与谁结亲吗?
“可贺。”兮君随口说了一句,“婚礼定于何时?”
皇后的左右侍御正要凑趣回答,就听内者令很认真地回答:“明年二月。”
除了兮君,所有人都是一惊——怎么改期了?
兮君不知内情,因此,也没有惊讶,反而对内者令笑道:“‘二月绥多士女,冠子娶妻时也’,君不必筮月也。”
——这是开玩笑了。
左右都跟着笑了笑,内者令也低头微笑不语。
说笑过了,事情也办了,兮君便领着侍御登车离开了。
当许广汉知道这事时,自家女儿出嫁的日子已经改到了明年二月。
“改期亦好……”许广汉叹了一口气,在掖门前与自家女人交待,“平君也可多准备些时日。”
许妻也是这样想的。毕竟是母亲,她想到更多。
“吾君……改至明年二月,内者令之子当无大碍……”许妻有些欢喜地对自己的丈夫言道。
——哪里会有那么多好事?
——内者令的公子若是好好的,怎么可能选上许家女为妇?
“但愿如此……”许广汉轻声低语,随后便抿紧了双唇,勉强地笑了笑,却并不比之前的语气更加勉强……
许妻不由僵了笑容。
——但……但愿吧……
兮君并不知道,她一时兴起的问题,直接影响了一个少女的命运。几年之后,当她无意间知道的时候,她却已经不记得发生这么一件事了——谁会记得自己每天都说过什么呢?
同样,许家的后宅之中,那个将及笄的少女也不知道,不过是将婚期改到最平常的时候而已,却因此对她的命运产生巨大的影响。就如所有人一样,她不会知道她将有什么的命运,更不会知道,她将与那位比她更年少、也更尊贵的少女,有什么样的交集。
婚期改变,她的日子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她仍旧在备嫁,只是日子宽松了许多,很多事情都可以从容准备了。
——最重要的是,家中的气氛终于不再紧张了。
——也许是看到了希望,她的母亲终于不再整日战战兢兢的,不再时时刻刻地盯着她不放……
三年了……许平君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喘一口气了。
然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