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病已不是没有见人哭过,但是,一个比他年长不少的男人,醉得一塌糊涂地靠在他的肩上,低声呜咽……
刘病已不能不惊诧,但是,惊诧之余,他也知道靠着他借酒装疯是一回事,让家中的奴婢看到另一回事,因此,也更不敢推开王奉光了。
——只是,这……究竟是怎么了?
刘病已不敢动弹,只能以目光向王家的苍头示意询问。
这时,王家的苍头也不动弹了,见刘病已询问,几个人相视一眼,却是不吭声了。
——也是!
——主人的事情哪里是他们能说的!
意识到这一点,刘病已也就改了主意,伸手将王奉光手上的铜尊夺下——居然是空的!
刘病已翻了一个白眼,随手将铜尊扔给王家大奴,反手扶起王奉光,连拖带拽地将王奉光拉到北堂。
慢慢地一路过来,在堂上的独榻上坐定,王奉光到底是不哭了,只是脸色仍然不好——醉酒的红色褪去了一些,隐约显出灰白的真实睑色。
刘病已吓了一跳,顾不上交代奴婢,便急忙在榻旁跽坐,一迭声地询问:“王君遇何难矣?为何形容竟至斯?”
发泄过了,这会儿,王奉光已经镇定下来,不过,听到刘病已的询问,他的脸色再次难看起来,眼眶也红了……
“病已……”
王奉光垂下头,抬起右手捂住眼,沉默了半晌,才叹道:“不是我……”
刘病已不由一怔。
王奉光又叹了一口气,却是没有继续解释,拍了一下刘病已的肩,直言:“既为友,与我共饮!”
见他不愿说,刘病已便猜测,多半是家事,也就没有再问,向堂下的奴婢摆了摆手,让他们送酒上来。不一会儿,两个婢女就抬着一个食案送到堂上,案上不过一只漆壶,两个耳杯,旁边还放着一只漆勺,方便酤酒。
毕竟,没有多少人家会把铜器当作日常的用具。
——刘病已也没有打算过得太奢爹。
自然,刘病已这儿也没有什么好酒,王奉光喝得急,一杯饮尽才发这不是他之前喝的佳酿,差点儿直接吐出来。自然,多年的教养没有他真的做出那样失礼的事情,不过,他随即就搁下耳杯,一口都不肯再喝了。
刘病已也不嗜酒,见他不喝也没有催促,只是招呼他:“君饮酒已过矣,不若用些饮食。”
王奉光看了一眼他的食案,才点了头。
就这样,刘病已总算是把自己的晡食给用过了。他的奴婢上堂将食案撤去,正在整理,这个时候,一个王家的苍头小心翼翼地来催了:“吾君……昼刻将尽……”
——昼刻一尽,里门即关闭,不得出入。
王奉光却没有动弹:“尽即尽!”
王家苍头哪里敢与主人争辩,只是嚅嚅地言道:“吾君若有意在此宿,是否令一臣还报女君……”
——只是……总得与家中说一声吧……
王奉光摆了摆手,算是默许了。
“唯。”那名苍头立刻退了下去。
“王君欲宿此?”刘病已惊讶得很。
王奉光斜靠在竹几上,一点精神都没有,听到刘病已的声音,也没有抬眼,只是无精打采地反问:“不可?”
刘病已挠了挠头——他这儿屋舍有限,几个好友都是长安人,就是王奉光,在长安城中也不是找不到落脚的地,因此,他根本没有准备客居。
一直没听到刘病已的回答,王奉光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确实为难,倒也猜到了一些,因此,他直接道:“我在这儿坐也成。”
——他就是不想回家……
——也不想听那些亲信唠叨。
他这样说,刘病已又哪里会真的那样待客,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向堂下的奴婢招了招手。一名大奴悄悄地上堂走到主人身边,跪下候命,刘病已也轻声地做了吩咐,那名大奴也很乖觉,没有应声,直接起身退下。
不一会儿,就有奴婢给刘病已奉上书几,还在堂门前摆了一架屏风。
刘病已不能把王奉光扔在堂上,只能自己陪着了。
摊开简册,刘病已慢慢地写今天的功课。
王奉光也没有打扰——见刘病已没有追问,他真的是松了一口气。——空旷的堂上,没有一丝声音,只有外面时不时地传来风声……
王奉光烦躁了几天的心情总算是平静下来,精神一松,他便迷迷糊糊地趴在漆几上睡着了。直到婢女上堂点灯,王奉光才被惊醒。
刘病已仍然坐在东边的漆几上,一脸专注。
王奉光看了一会儿,起身走了过去,刚走了几步,就见刘病已抬头看了过来。他笑了笑,一揖到地,认真地道:“谢曾孙容我。”
——之前,他的确有些醉意了,但是,绝对没有到发酒疯的地方,不过是心情郁闷,借着酒劲发泄而已。
——刘病已不但忍了,还完全没有追问的意思……
刘病已连忙起身,摆了摆手,笑道:“举手之劳,不敢当谢。”
王奉光也是爽快人,见他这样说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在刘病已的漆几前坐下,看着他,又没有说什么。
“君有事?”刘病已诧异,手上却不紧不慢地将简册收了起来,心中明白了几分——恐怕王奉光也不是随意找来他这儿的!
王奉光有些尴尬,干笑了一下,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咬着牙问刘病已:“有一事欲问曾孙。”
“君但言,我若可答必答。”刘病已很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