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史良娣的惊慌无措与王姬的茫然不解中,倚华听到皇后幽幽地轻叹:“果然如此……”

椒房殿内,所有跽坐侍奉的侍御近臣恐惧地俯身——久在未央,他们就算不明白事情的原委,也会本能对某些可能危及自己的事情产生不祥的恐惧。

倚华也恐惧地弯下腰,将前额紧紧抵在冷硬的地面上。

“卿等都离开吧……”倚华听到皇后用柔软的嗓音无奈地叹息,“留到今天,卿等对我的忠心也够了……”

之前,椒房殿以各种惩罚的名义调走了大批的宫人、宦官,如今剩下的大部分都是跟随皇后多年的亲信近臣——倚华是其中不多的几个刚来不久的宫人之一

听到皇后的话,诸侍御反而平静下来,片刻之后,中宫私府令膝行至殿中,叩首言道:“皇后未入椒房殿时,臣等便是侍奉左右,多年倚赖中宫庇护,如今,臣等又能去哪里呢?就让臣等继续侍奉中宫吧!”

“中宫允准!”其它人跟着请求。

如果说人生就是一场豪赌,那么,他们无疑已持续赢了将近一生的时间……那么,如今,他们如何还有推开筹码,转身离开的机会……

倚华听到皇后再次轻叹,随后,以一种温柔的态度答应众人的请求:“卿等适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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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椒房殿内小小的动荡,太*内,在石德说出某个耸人听闻的猜想后,前殿正堂立刻陷入一种惶然恐惧的混乱之中!

嘈杂混乱中,张贺听到坐在正席的皇太子闭着眼睛,低声喃语:

“少傅的意思是……父亲……上……可能……”

没有说完的低语却让殿内迅速寂静下来。

——太子少傅犹留余地的猜测之上,覆盖着的最后一层冰纨轻纱被皇太子毫不留情地挑开……

——今上若无恙,刘屈氂、江充当真敢如此妄为?

太子家吏的心中有相同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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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要太子跟他身边那群饭桶想岔!”

丞相府内,江充冷笑而言。

正席之上,刘屈氂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听到江充如此说话,他也只是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勉强开口:“希望江君之策可见成效……”

“君侯多虑了!”明白江充的谋划后,苏文却是十分兴奋,见刘屈氂信心不足,立刻便出声宽慰。

“希望如此……”刘屈氂的信心远没他们俩那么充足。

——那是做了三十余年储君的大汉太子!

苏文是宦官,对丞相的心思并不在意,江充却是外朝官吏,不能不在意丞相,因此,江充收拾起满心的得意,为刘屈氂分析:

“君侯的确是多虑了!太子七岁受册,至今三十一载,纵然前有齐王,今有钩弋子,太子地位终是岿然不动,何也?依恃唯二!”

江充的眼睛闪闪发亮,一种指点江山带来的兴奋让他不由自主地狂热起来:“一则,太子乃上之长子,爱重疼惜绝非他子可比;二则,烈侯、景桓侯昔日所铸之势,至今无人可及!”

“父子无间,卫氏超然,故太子无忧!”

“正因无忧,太子虽立博望苑,然所交皆是游侠、儒生,意气相投,切磋学问,却是不党不羽,可谓深得两位大司马立身处世之精髓!”

“亦是因此,太子看似根基牢固,实则危矣!”

“宫中,皇后失宠已久,朝中,两位大司马薨后,卫氏再无人矣!”

“一旦遇事,陛下左右,谁为太子陈辩?”

“三人成虎,何况上如今……”江充抿了抿唇,咽回了某些不太合适的不敬之辞,随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后,才继续道:

“再则,太子数谏征伐,却忘了,卫氏根基尽在军中——无征无伐,掌军之人何期未来?纵然因卫氏旧谊,军中诸将不言是非,亦难心无旁鹜。”

“非常之时,太子恐难调一兵一卒!”

江充笃定如此,方敢行险——若是诸将一心支持太子,他便是手段再厉害,也无可奈何。

——这世上,势,不过是可借之物,虽举足轻重,却无法鼎定乾坤。

——从来都是一力降十会啊!

“说白了……”苏文轻笑着开口,晃了晃手指,对两人道,“皇太子只知大道,不通细务……与秦扶苏一样,不知权谋机变!”

“说得好!”江充击掌大笑。

这两人将事情说得如此通透,刘屈氂自然是如释重负,拱手对两人道:“二位君子高才!”

——没错,刘据所学所思都是坦荡大道的帝王之学,可治国、平天下,却应付不来诡计阴谋之流的小道!

——因为,帝王之学中,权谋不过是小术!

——更因为,将近不惑之年的刘据从未真正遇到需要用权谋之术的状况!

——这是他的大幸,也是他的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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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我们有这种想法正是江充等希望的……”

刘据不是不通权谋,只是,他真的没有用权谋的习惯!

这么多年来,他想的都是大事,偶尔遭遇几个阴谋也不过是细枝末节,从来没有在他身上起过作用,但是,此时此刻,事到临头,某些沉睡的记忆被触动了……

——或者说,宗室子弟对阴谋的某些本能让他隐隐感到了不对劲。

张贺沉吟不语,其它家吏也不由认真思索起太子的这个猜测。

“太子!”石德颤巍巍地站起,走到刘据面前,低下须发花白的头,“上在甘泉,情况不得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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