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离话音一落,阿烈忽然抬起手来,在额头上拭了拭。???
他居然出了一头的冷汗。
这个话题,就像是有着一种禁制的力量,即便只是这样提起,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那秋夜的冰冷凉意沉入肺腑,阿烈方才艰难地开了口:“先生想得……是不是太远了些?毕竟,墨氏子弟不得入大陈,当年隐堂……”
“鬼的隐堂!”莫不离第二次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讥嘲:“就那么几个破人,居然也敢扯出复秦的大旗来,真真可笑!再者说,墨氏是老实的人么?这个姓氏向来多出离经叛道之辈,一句‘不得入大陈’,当真能制得住这群疯子?信了他才真是有病!”
一连串带着明显情绪的字眼从他的口中冒出,隐堂与墨氏这两件事,似是让他变得格外激动。
“先生息怒。”阿烈立时单膝点地,躬腰请罪:“我并不是信不过先生的推断,只是觉得,为了个壶关窑,隐堂没必要派人出手。他们与我们势同水火是不假,但是当年那一战,他们与我们都是大损元气,如今的隐堂是绝对没那个力量渗入大陈的。”
说这番话时,阿烈终于又恢复到了平素的理性与冷静,而这样的话语,也无疑比方才的置疑更能平息莫不离的焦躁。
“你说得有道理。??一看书”莫不离抬手按了按额角,神态中带了很浓的疲倦,好一会后方才转向了阿烈,冷润的语声里蕴着温和,慢慢地道:“方才是我说重了话,你勿要挂怀。”
“属下不敢。”阿烈叉手说道。
莫不离长叹了一声,上前扶起了他:“你还是起来吧,别笑话我,我这也是心焦。”他拍了拍阿烈的肩膀,眼神暗淡了下去。
“先生不必灰心,我再派人去查。”见他的情绪有些低落,阿烈立时说道。
莫不离懒懒地挥了挥手:“不必了,那地方已然废了,查也无益。”
“请先生恕罪,我还是派人去查一下的好。”阿烈这一回却表现得异常坚持,沉声语道:“此前是我疏忽了,根本就没往墨氏身上去想,先生之语却让我发觉,很可能我从根本上就查错了方向。如今还要请先生给我一个将功折罪之机,允我重新查探此事。”
见他态度坚决,莫不离倒也没再说什么,摆手道:“这些事情你自己定夺便是。你以之智,我自放心。”说到这里,他像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话锋一转,说道:“还是说回桓氏吧,桓子瑜其人如何?”
阿烈便躬身道:“回先生,桓子瑜在家中地位超然,远比桓氏大郎君桓子澄更受重用。桓公对这个小儿也寄予厚望,据那人送出来的消息,桓公有意拿桓子澄联姻,以巩固桓子瑜将来的郎主之位。”
“竟有此事?”莫不离“呵呵”地笑了起来,俊丽的眉眼瞬间变得鲜活而生动:“那个人这样快就能传消息出来了?不是才去没多久么?”
阿烈的心情似乎也相当不错,此时亦是眉眼蕴笑,说道:“此事乃桓氏多年来的心事,如今一朝得偿所愿,自是阖家欢喜,又恰逢着桓氏回归朝堂,那人去的时机却是极好,所谓喜上加喜,桓公到底年纪大了,对这种福运之类的事情看得比以往都重。”
“甚好,甚好。”莫不离连连点头,一扫方才的黯然,整个人都变得活泛了起来,“此计得成,终不负我这么多年来苦心筹谋。”
说到这里,他忽然蹙起了眉,问:“不过,那个东西还没找到么?”
虽然他根本没明说“那个东西”指的是什么,阿烈却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躬身回道:“先生恕罪。青州秦府一无所获,到现在为止,那个东西仍旧毫无踪影。”
莫不离的眉心蹙得极紧,负着的两手来回屈伸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后方道:“叫阿杰有空再去秦家探一探,尽量仔细些搜。据我猜想,此物应是尚未被人发现,那秦世章很有几分小聪明,将东西藏得极好,如果我们找不到,旁人只怕也找不到。”
“先生明见。”阿烈平声语道:“青州秦氏的第一代郎主乃是人杰,那大书房必有机关,可惜高翎其人生死未卜,我们这边亦缺乏此类人手,却是寻之不得。先生,依我看来,当务之急还是壶关窑。如果壶关窑塌窑果系人为所致,则出手者必是墨氏子弟。而若有墨氏子弟出现在大陈,先生,那秦府的大书房,要不要毁掉?毕竟,墨氏子弟的机关术,还是不得不防着些的。”
这番话可谓切中肯綮,将问题的关键点了出来
莫不离站起身来,缓缓地在屋中踱着步,冰冷的眼睛里满是阴沉。
良久后,他终是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地道:“此言甚是啊!”
说这些话时,他看向阿烈的目光里,便有了些许温和:“还是你想得周到,我之前却是钻了牛角尖。既是我等得之不着,不如毁去,此法甚妙。”他挥了挥手,为这件事做了最后的决定:“告诉阿杰,此行的第一站便是青州秦府,叫他想办法将大书房烧了。此乃首要,越早越好。”
最后八字,他说得极为郑重。
阿烈应了个是,躬身而立。
莫不离便又开始踱起步来。
月华自窗外洒落,他的身影在被月色拉长,带了几分落寞。
“阿烹在信里说杜筝逃了,你可知她逃去了哪里?”他问阿烈道,仍在慢慢地踱着步。
“回先生,杜筝已经到了大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