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墨氏这个家族的沦落,秦素的感触并没有李玄度那样深。
她可是头上顶着刀子活在每一天里的人,哪来多余的情绪替他人感慨?
既然李玄度并不知隐堂与墨氏的详情,秦素便也失去了追问的兴趣。
她对隐堂实在太熟悉了,而她借紫微斗数之口,将隐堂这个大消息卖给李玄度的目的,也并不单纯。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以隐堂之能,一个李玄度也未必对付得了,一切还必须等到秦素回到青州之后,依据形势再做打算。
李玄度的语声此时忽又响起,只他听道:“除墨氏之外,阿素请那人帮忙打探的消息,也有了一些眉目。”
秦素一下子停住了脚步。
“颍川那里也查到消息了?”她问道,面色瞬间变得冷凝。
李玄度侧首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是,有消息了。虽不是什么大消息,不过却有点出人意料。”
秦素的心立刻提了起来,沉声问道:“还请李郎赐告。说到底这也是我秦家之事,我想听详细的内容。”
“好。”李玄度答了一字,复又探手向她发上拍了拍,语声柔和:“阿素也勿要太急,事情还在查,我这里拿到的也只是第一波的消息而已。”
他一面说话,一面便迈步朝前走去,秦素则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
空旷的雪野之上,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一高一矮两道身影渐行渐远,而留在他们身后的两行足印,亦渐渐被大雪掩去,终是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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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十三年大雪节气那一天,江阳郡最大的县城——平城,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细碎而疏落的雪片飘飘洒洒,如春日飞絮、夏时落英,在半空里舞动着,时而被寒风拂得纷乱。
远远望去,平城特有的黛瓦白墙如一张失了水分的画,干巴巴地遍布四周,大片的屋顶都积了雪,也只是薄薄的一层浅白而已,并不显得多厚,却是经久不化。
大陈长达八个月的干旱,令这座南方的城市亦如同北方一样地干冷,以往雪雪菲菲、温润细腻的南方况味,如今再也不见,更遑论“青砖湿浅印、细雪覆苔痕”的诗情画意了。
这样的冬日,最宜于守在家中,将红泥炉子点了,再温上一壶青梅酒,煮酒赏雪,阖家围炉而坐,共同领略冬时特有的那种惬意。
可是,在这个冬天,平城中赏梅踏雪的人明显地少了,倒是有不少行色匆匆、呵手拢肩、往来于米粮铺子的寒族庶民,为了每一日的果腹之物而四处奔波。
这些愁苦且凄惶的身影,令这个冬天更显萧瑟。
雪自无情,仍旧迎风洒落,全不知人间愁烦。而一队劲装的护卫,护着一辆气派的四马驭车,便在这稀疏而又绵延不断细雪中,不紧不慢地穿过了北城门,沿着城中最宽的那条石板路,向着南城门的方向行进。
街道上的行人本就极稀,而这队车马一看便是气势非凡,往来的行人哪里敢多看半眼,皆是小心地避去了一旁,而这条宽阔的石板路,也因此而显得更加空阔起来。
阿堵跽坐于小榻上,偷瞄了一眼车窗外寂静的行道,鼓了鼓腮帮子,复又垂头丧气地扇动着手里的一柄小竹扇,将小火炉里的火煽得更旺了些,一面便将那双牛眼一个劲儿地朝上翻。
这都已经进城了,再走不上两炷香的功夫便能到得大郎君的住处,可是,他家郎君却定要现烹一壶新茶。
纯粹瞎折腾,净会搓磨自家小厮!
阿堵好容易将白眼翻了个够,便又不情不愿地去看炉火,心中直是无比哀怨。
跟着他家郎君,赏银那是休想有的,每日里的活计倒是没个完,还要经常被他家郎君气个半死。想他一介小厮,活在薛二郎的淫/威之下,着实不易。
此刻,刚刚欺负完自家小厮、神清气爽的薛二郎薛允衡,正闲闲地将左胳膊肘支在膝头上,撑着半边下巴,那双清幽的凤眸微敛着,看着手里的一封信。
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好一会了。
手中的信笺只是极普通的糙笺纸,纸质白中泛黄,制工粗糙,页面上凸起的颗粒时而划过指腹,抚之令人不适。
然而,便是如此粗陋的信笺,薛允衡却像是极珍重,盯着那封信瞧了半晌,似是痴了。
这封信上的内容,其实他早便熟记于心了。可是,他却仍旧将视线停留在纸页上,似是对写信人那一笔瘦骨零丁的字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封信,是薛允衡一个月前在大都时收到的。
送信的周鲲从上京骑快马赶回大都,亲手将这封信交到了他的手上。
据周鲲说,此信乃是垣楼的东家给的,指明了要他“速速转交薛二郎”,并特意表明,此信为“东陵先生所赠”。
薛允衡凝眉看着这封突如其来的赠言,清幽的眸子里光影岑寂,似无波澜。
这份赠言仍旧秉持着东陵野老一惯的风格,词句粗陋、意思简明,信中只写了十字,说的是:“周、杜、冯、史等,可予黄柏陂。”
除此之外,再无半句提示。
诚然,也确实不需要提示。因为,这信中所蕴含的恶毒之意,只这十字便可道尽。
纵使这恶意并非针对的是薛家,在收到信的最初,薛允衡仍旧很有些不适应。
东陵先生的几度赠言,从来皆是中正平和的,对未来的指向亦很明确。可是此信之意味,却极其古怪。
便是因为对这